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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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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跑到一扇窗戶邊。 「是的!他看見我們了!啊!天哪!這可能嗎?!」 她大驚失色,步履蹣跚,靠在瑪特的手臂上,拖著她朝通向前廳和臺階的樓梯走去。 她們倆剛剛消失,蘇珊娜就撲到菲律普的身上。 「啊!我求您了……我求您了,菲律普。」她乞求道。 他剛開始還沒聽明白。 「出什麼事了,蘇珊娜?」 「我求您了,您要當心。不要讓瑪特懷疑……」 「您這麼認為嗎?」 「有一刻,我是這麼想的……她看著我的神態那麼奇怪……啊!這真可怕……我求您……」 她很快就走遠了,但她的話語,她慌亂的眼神,也引起了菲律普一陣真正的恐慌。到目前為止,他還只為自己撒過的謊而感到尷尬。現在,他突然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威脅著蘇珊娜的危險也能毀掉他自己的家庭幸福。一失足成千古恨。這種想法沒讓他變聰明,反倒增加了他的惶恐。 「必須救救蘇珊娜,」他重複道,「首先要救她。」 但他感覺到他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比別人對付即將來臨的暴風雨更加無能為力。隱隱約約的恐懼在他的身上不斷地增長。 §三 頭上沒戴帽子,頭髮亂七八糟的,衣服被撕爛,沒有衣領,襯衫上、手上、臉上,到處都沾著血跡,脖子上一道傷口,嘴唇也受了傷,讓人認不出來,樣子兇殘,但充滿無窮的力量,一副英勇無畏、得意揚揚的神情,莫雷斯塔爾老頭就這樣突然出現了。 他興高采烈的。 「到!」他平靜地說道。 他咧開小鬍子下面的嘴巴大笑。 「莫雷斯塔爾?到!……莫雷斯塔爾第二次成了圖頓的囚犯……也是第二次獲得自由。」 菲律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仿佛看見幽靈出現一樣。 「唉呀!兒子,就是這樣迎接我的嗎?」 他抓起一條毛巾擦臉,動作幅度非常大。然後,他把老伴兒拉進自己的懷裡。 「擁抱我一下,孩子他媽!到你了,菲律普……到你了,瑪特!……還有你,美貌的蘇珊娜……一次為我,另一次為你的爸爸……不要哭,我的孩子……你爸爸,他很好……在那裡,他們侍候他就像侍候皇帝一樣……就等著他們釋放他了。這不會太久的。不會的,我對上天起誓!我希望法國政府……」 他就這樣像個喝醉了酒的人一樣滔滔不絕地說著,聲音不大穩定。他的妻子想叫他坐下,他表示抗議:「要我休息?沒必要,孩子他媽!莫雷斯塔爾是不休息的。我的那些傷口?小意思!什麼?找醫生?如果他來這裡,我就把他從窗戶裡扔出去。」 「可是,必須照料你……」 「照料我?如果你樂意的話,給我一杯酒好了……喝點法國酒……是的,開一瓶酒……我們要乾杯……祝你健康,威斯立希……啊!真滑稽!……當我想到帝國政府的警察分局局長威斯立希的腦袋時……走吧,囚犯!飛吧,鳥兒!」 他放聲大笑。當他接連地喝完兩杯酒後,他又開始擁抱那三個女人,擁抱菲律普,把維克多、卡特琳娜和園丁都叫了過來,與他們握手,然後又打發他們走,並開始一邊踱步一邊大聲說話:「沒有時間浪費了,孩子們!在聖埃洛夫公路上,我遇見了警察總隊隊長。檢察院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再過半個小時,就會有人來。我要擬一份報告。菲律普,拿一支筆來。」 「最要緊的,」他的妻子與他唱反調,「是不讓你這麼勞累過度。喂,你還是輕言細語地把這件事講給我們聽聽吧。」 老莫雷斯塔爾從不拒絕高談闊論。於是,他開始敘述了!句子簡短,像她所希望的那樣輕言細語,講述了入侵的所有細節和去往波厄斯威侖途中的全部過程。他又一次情緒激昂,提高了聲音,義憤填膺,怒火中燒,冷嘲熱諷。 「啊!尊重,這一點他們少不了!特派員先生!……區議員先生!……威斯立希口口聲聲這麼稱呼我們,我們的頭銜!儘管如此,到淩晨一點鐘,我們還是被確確實實地監禁在波厄斯威侖市政府的兩個漂亮房間裡……什麼呀,拘留所!可能被指控犯了同謀罪、間諜罪、叛國罪,麻煩很多。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先生們,再怎麼尊重也不該解下俘虜的手銬,拘留所的窗戶也不該安上那麼細的鐵條,更不該讓你們的一名俘虜身上藏著一把小刀。否則的話,這名俘虜很難有勇氣……小刀的一面是銼刀……它想冒險。我讓它去嘗試,見鬼!淩晨四點鐘的時候,玻璃被砸破了,四根鐵條被鋸斷或被拆掉,老莫雷斯塔爾沿著一條陰溝往下走,就這麼逃走了。再見,我的朋友們……只剩下如何回家的問題了……魔鬼山口?阿爾伯恩森林?野狼高地?我才沒那麼笨呢。那些害人蟲一定會守候在那裡……實際上,我聽見了敲戰鼓、鳴警號和戰馬飛奔的聲音。他們在找我,當然嘍!但我在聖特瑪麗的山谷中,在阿爾贊斯的莽莽叢林中,離那裡有十公里遠,他們怎麼能找到我呢?我小步快跑,直到消失不見為止……八點鐘時,我越過了國境線……既沒有被人看見又沒有被人認出來!莫雷斯塔爾行走在他的先輩們的土地上!十點鐘的時候,我站在白坡的山頂,看見了聖埃洛夫的鐘樓,然後我抄直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這裡。我終於回來了!我同意,我是有些疲乏,樣子不太好看……可是,無論如何,嗯,你們能說莫雷斯塔爾什麼呢?」 他站起身,再也想不起昨晚的疲憊,他尖刻的手勢模仿使他的故事繪聲繪色,但也讓他的妻子心痛不已。 「那麼我可憐的爸爸沒能逃走嗎?」蘇珊娜問道。 「他嗎,他們仔細地搜過他的身,」莫雷斯塔爾回答道,「而且,他們比對我更嚴密地監視他……這樣一來,他不能做的,我做了……」 他接著補充道:「真是萬幸!因為我,等到這起沒完沒了的案件了結時,我會在他們黑牢的草堆上腐爛掉的;至於他,四十八小時之內……但所有這一些都是胡言亂語。檢察院的那些先生們一定離我們不遠了。我想把報告儘快寫好……有一些事情讓我懷疑……所有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他突然停下來,仿佛猛然想起了什麼事,他把頭埋在手心裡,很長時間一動不動。最後,他猛地敲著桌子:「好了!我什麼都明白了!那麼,是真的,我可花了些時間!」 「什麼事?」他的妻子問道。 「杜爾盧斯基,毫無疑問!」 「杜爾盧斯基?」 「是的!從一開始,我就猜到這是一個圈套,下級警察設置的圈套。但他們是怎麼設下的呢?現在,我明白了。杜爾盧斯基昨天早晨隨便找了個藉口來到這裡。他知道我和約朗塞晚上要沿著邊境的那條路走,於是,他與德國警察商量好,那名逃兵走的那條線路當時已經佈置了兵力!我們一靠近,就只聽見一聲口哨,他們毫無疑問讓那名士兵相信這口哨是法國同謀的暗號,這名士兵被杜爾盧斯基和他的同夥像牽一條狗一樣牢牢地牽住,然後又放走了。這就是其中的全部奧妙!他們要對付的不是那個倒黴鬼,而是約朗塞,是莫雷斯塔爾。理所當然,莫雷斯塔爾要去救那名逃兵。他們便揪住他的衣領,他們制服約朗塞,就這樣我們倆都成了同謀。太棒了,先生們,這下可上當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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