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邊境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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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為什麼?」 「波厄斯威侖的部隊正在孚日山脈側面演習。如果您肯幫助我,我首先跑去聖埃洛夫,買一件法國農民穿的舊衣服,然後再去找我那個人。今天夜裡,我帶他到您那小農場的舊穀倉裡……像前幾次一樣……」 「他現在在哪裡?」 「他的連隊駐紮在阿爾伯恩的大森林裡。」 「可那是在邊境附近呀,」莫雷斯塔爾喊道,「最多只用走一個小時。」 「是的,可怎麼到達邊境呢?從哪個地方通過?」 「最容易不過了,」莫雷斯塔爾說道。他邊說邊拿起一支鉛筆和一頁信紙。「瞧,這裡是阿爾伯恩森林。這是魔鬼山口……這裡是野狼高地……那麼,只需從『冷泉』那邊走出森林,走右邊的第一條小道,靠岩石邊……」 他突然打住了,滿腹狐疑地看著杜爾盧斯基,對他說道:「可這一條路,你是知道的……沒有疑問……那麼……」 「確實,」杜爾盧斯基說道,「……我總是從魔鬼山口和電廠那邊走。」 莫雷斯塔爾想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畫了幾條線,寫了幾個字,然後突然來了一個堅決的動作,抓起那頁紙,揉成一團,把它丟進一個紙簍裡。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他喊道,「已經做了太多的蠢事了!我們已經成功了四次,至於第五次……而且,我壓根兒不喜歡這門差事。士兵,就是士兵……不管他穿的是什麼樣的軍服……」 「可是……」杜爾盧斯基嘟噥道。 「我拒絕做這件事。且不說有人在這件事情上懷疑我。我們碰到一塊兒時,那個德國警察分局局長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再說我不想冒險……」「您不必冒任何危險。」 「你快點兒滾蛋,讓我安靜一下吧……啊!等一下……好像……你聽……」莫雷斯塔爾一直走到花園的窗戶邊。他還沒轉過身子,杜爾盧斯基就突然彎腰抓住了莫雷斯塔爾丟在紙簍裡的那個紙團。他把紙團藏在手中,大聲說道:「我們不要再說了。既然沒有辦法,那我也放棄了。」 「是的,」莫雷斯塔爾發現花園裡沒有一個人時,說道,「放棄吧,放棄是對的。」他抓住杜爾盧斯基的肩膀,把他推向曬臺。「滾吧……再也不要回來……這裡再也沒有什麼事可以為你做……絕對沒有……」他希望在沒人看見的情況下甩掉這個傢伙,可是,當他到達柵欄門的時候,他看見他的妻子、兒子和瑪特正在上臺階,他們是從老磨坊的圍牆邊繞過來的。杜爾盧斯基摘下帽子,連連致意。最後,臺階上沒有人時,他一溜煙兒跑了。莫雷斯塔爾太太吃驚地問道:「怎麼!你又接待杜爾盧斯基這個傢伙了?」 「啊!偶然……」 「你犯了個錯誤。你知道他從哪裡來、從事什麼職業嗎?」 「他是小販子。」 「不如說是間諜,到處都是這麼說的。」 「啊!是哪個國家雇來的?」 「也許是雙重間諜。維克多確信上個禮拜天看見他和德國警察分局局長在一起。」 「威斯立希嗎?不可能的。他認都不認識他。」 「我對你說的都是別人說過的話。無論如何,莫雷斯塔爾,對這個人要小心。他會帶來不幸的。」 「好了,好了,孩子他媽,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你去嗎,菲律普?」 §六 有好幾條路通往聖埃洛夫。首先是那條公路,全長三公里,蜿蜒向下延伸;然後是幾條比較險巇的捷徑;最後還有北邊那一條森林中的羊腸小道,其中有一段路甚至靠近孚日山脈的峰頂。 「走公路,好不好?」莫雷斯塔爾對他的兒子說道。 他們一上路,他便興高采烈地拉住兒子的胳膊。 「你能想像嗎,我的孩子,我們剛才在營房裡遇見演習部隊的一名中尉。 我們談了一下沙布勒克斯的那件事。今天晚上,他一定會把我們介紹給他的上尉,上尉正好是達斯普利將軍的侄子,負責指揮這個兵團。你明白嗎,我要把我設在老磨坊裡的工事展示給他看,他則會跟他的叔叔達斯普利談談這件事。這下子,老磨坊便成了評價甚高的莫雷斯塔爾防禦工事……」 他神采奕奕,昂首挺胸,揮手把一根習武用的木棍扔得團團轉。有一次,他甚至停下來,擺好架式,跺著腳。 「起跳三次……與對方的劍相碰……衝刺!嗯!你覺得怎麼樣,菲律普?繼續進攻,老莫雷斯塔爾。」 菲律普微微一笑,充滿柔情。由於他遵循了瑪特的建議,推遲了向父親做痛苦的解釋的時間,生活對他來說又顯得無限美好、非常簡單、非常容易了。他沉浸在再次見到父親、見到他喜歡的景色和找回童年回憶的快樂之中。 童年的回憶仿佛在大路的每個角落裡等待著他,隨著他的走近而升起。 「你還記得嗎,父親,我是在這裡從自行車上掉下來的……這棵樹被雷電焚燒起來時,我正躲在它的下面。」 他們休息了一下子,追憶那件往事的所有細節,然後又繼續上路,臂挽著臂。 走到稍遠一些的地方,老莫雷斯塔爾又說道:「那個地方……你還記得嗎?你是在那裡殺死你的第一隻兔子的……用一根吹管①殺死它的!啊!你那時已經答應要做一名優秀射手的……真的,要做聖埃洛夫首屈一指的射手!……可我忘記了……你再也不打獵了……先生不喜歡殺生……膽小鬼,一邊去!可像你這種朝氣蓬勃的小夥子!但是,我的小夥子,打獵是打仗的最初的嘗試……」 【① 一種吹射彈丸的武器。】 聖埃洛夫-拉-科特鎮從前是一座繁榮的小城市,在飽受戰爭的災難後,它沒能醫治它的英雄氣概給他帶來的創傷,現在擠在一座已化為廢墟的老城堡周圍,從大路最後的那個拐彎處可以看見。它坐落在該省的邊界上,離專區政府所在地黑山二十公里遠。它所處的靠近邊境位置的地勢是起伏不定的,對面便是德國駐軍。那邊兒日益增加的活動成了令人擔憂的原因,約朗塞被任命為特派員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約朗塞是哨所的第一位正式任職者,他住在鎮子的另一頭。那兒有些偏僻,一座低矮的小房子是按照蘇珊娜的興趣和愛好改建的。周圍是一座由棚架和嫺熟地剪過枝條的老樹組成的花園,花園邊上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從門口的石塊下面流過。 莫雷斯塔爾和菲律普一起走進去時,夜幕降臨了。一切都已準備就序地迎接他們的到來,餐具擺放在一間貼著色調明快的牆布的大廳裡,桌布上放著去了葉子的鮮花,兩盞燈亮著,投射出靜靜的燈光。蘇珊娜笑盈盈的,顯得很開心,嫵媚可愛。 所有這一切都非常簡單。可是,菲律普感覺到這是他們為他臨時安排的晚宴。他是他們等候的人,是他們想征服、想用無形的鏈條留住的客人。他感覺到這一點:在整個晚宴期間,蘇珊娜用她那可愛的眼睛、親切的手勢以及傾向他的整個生命把一切告訴了他。 「我不該來的,」他尋思道,「不,我不該來。」 他每次碰到蘇珊娜的目光,就會想起他妻子審慎的舉止和沉思的樣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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