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第二面孔 | 上頁 下頁


  聖佩爾街上的古董商迪皮伊先生報告警署,兩位陌生人來向他推銷各種藝術品,而且還把這些藝術品的照片給他看了。裡面有特別引人注目的陶俑,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它們是在「羅平收藏品」之列的,為此報界曾做過詳細的描述。總探長加尼瑪爾馬上設下了圈套。這兩個壞蛋早就跟迪皮伊先生確定了約會日期,為了成交,他們如期赴約,結果受到了躲在屏風後面的警員們的歡迎。強盜們非但不投降,還開槍射擊,結果加尼瑪爾的左臂負了點輕傷。警員們費了很大勁才制服他們,然後把他們帶到了拘留所。

  可是到了第二天,古董商在他的店裡被殺害了。在他的胸前,用大頭針別著的一張名片大小的紙條上寫道:

  爪子不喜歡饒舌的人。

  就這樣,在岩柱的盜窈案發生的幾個星期後,「爪子」毫不猶豫地進行了一次新的攻擊,而且是如此殘忍,這使得公眾輿論強烈地騷動不已。人們做著各種猜想:「爪子」是與無政府主義者相勾結的?想讓人們從殺害古董商的事件中看到恐怖行動?或許這是一個新的殺人組織,一個與過去曾在西西里猖獗肆虐的黑手黨相類似的秘密組織?

  預審工作交到了福爾默裡法官手中,大家都清楚他的有條不紊的思維方式。大法官讓兩名被告與在岩柱遭到突然襲擊的憲兵們對質。他們沒有否認:兩名強盜就是這次盜竊行動中的成員。可是,法官儘管對他們進行了嚴厲的審訊,卻什麼東西也得不到。多虧了中央檔案館,它記載了名叫阿道夫·肖米納爾的高個子,他顯得最粗野。他曾因偷盜而多次被判服刑。另一個叫約瑟夫·貝爾戎,曾因窩藏罪在監獄中服刑一年。兩名不開口的配角,顯然是兩個背叛者,因為人們無法想像「爪子」頭領會這麼蠢地把商談買賣首飾和陶俑的事交給他們二人去辦。他們的智力十分有限。他們被從岩柱偷盜來的財寶弄得頭昏目眩,想去嘗試一下,便偷偷地拿走了他們認為容易出手的東西。然後,他們肯定想要逃走,以避開他們背叛了的人的報復,因為後者是絕不容情的,就像古董商的兇殺案所證實的那樣。

  預審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事實是不容爭辯的。一方面,兩個強盜參加了岩柱的偷盜;另一方面,他們朝警員首長開槍,打傷了總探長加尼瑪爾。他們將會被監禁多年,或者被送到服苦役的地方去。

  當刑事法庭開庭時,法院周圍聚滿了蜂擁而至的人們。維持秩序的部隊十分嚴厲地將好奇的人們擋在很遠的地方,要想進入法院列席旁聽,那真是難上又難。能夠進去的人都經過搜身,因為當局擔心「爪子」會採取某些暴力行動。馬爾泰爾庭長是一個剛毅、機敏的大法官。大家都知道審判將會是嚴厲的。總檢察長是樊尚·薩拉紮,法國最年輕的檢察長,也是最嚴厲的一位。他問得最多。他的強硬對手是貝羅大律師和格朗代大律師,他們的才華已經為世人所公認,人們感覺到辯論將會非常激烈。兩位無足輕重的配角坐在被告席上,他們已經不做任何指望。

  開庭第一天,對被告差不多是有利的。辯護人找來了一位著名的精神病醫生,維南斯基博士,他的報告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博士有分寸地,但又極具權威地證明了肖米納爾的智力比一般人的低下,不能完全對自己的行動負責。至於貝爾戎,他極易受別人影響,被別人所裹挾。辯護得分。

  「您怎麼認為?」

  我感到震驚。一個男人規規矩矩地坐在我辦公桌的旁邊。他的膝頭上放著一頂小圓帽,他是化過妝的,上髭蓬鬆、鬍子灰白,很像一名文職官員。

  他友善地微笑著,朝我靠過來,以神秘的口吻說道:「我是從大門進來的,也許這正是您所擔心的。我還沒忘記怎麼使用開鎖的小鉤子。」

  「你?」

  「是的,我。」羅平答道。

  於是,透過偽裝,我又漸漸地認出了昔日熟悉的臉孔、炯炯有神的目光、狡黠的微笑,只是多了一點晦澀和屈從的東西,這讓我心裡有點發緊。他從堆滿報紙的桌子上伸過手來抓住我的手。

  「您千萬不要麻煩,我親愛的朋友。我只是路過。」

  「可是您怎麼樣啦?」

  「我怎麼啦?……確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活著,就是這句話,我就像荒野裡的一株仙人掌。」

  他閉上了眼睛。我看出他眼角處的細細的魚尾紋。另外,痛苦辛酸的皺紋也開始在鼻子和面頰之間顯露出來。

  「好啦。」他喃喃道,「尤其不要談論過去。」

  他用帶手套的手把一遝紙舉到我的面前。

  「這一事件越來越令我感興趣。並不僅僅因為我受到了精神上的損害……不是的。而是因為躲在『爪子』後面的那個人。」

  「您認識他?」

  「根本不。但是他既讓我驚恐……又引起我的興趣。過去……」

  他淒切地微笑著,繼續說:「過去……在先前的生活中……我研究過好幾個始終無法解釋的事件。

  我今天相信了,它們都是同一個團夥的傑作,而且還就是這個叫『爪子』的團夥。譬如梅耶萊城堡,您肯定還記得……一種大膽的、鎮定的和迅捷的典型……還有我不瞭解的殘酷和並無必要的殘忍……經理好像被放了一馬……

  收帳號也一樣……我還能說出一些其他事情,還不算這位可憐的古董商。這些人的出擊好像是接到了指令似的。好像他們在服從著一個指令。為什麼呢?」

  他沉思著,撚著上髭,然後俯身對著我,而我則一下子看出了他眼裡的奇特的閃光,這是在他要找出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法時才如此的。

  「為什麼?我來告訴您。這個人需要一支配合緊密的隊伍,與他共為一體,以實現我尚不知道的某個大計劃。而最好的連結紐帶,就是罪行中的連帶責任。如果有膽小鬼、懦夫、膽怯者,那麼好,他們會自己清理掉,就像現在被審判的兩個蠢傢伙這樣。我想『爪子』自己已經甩掉了一些可疑分子。

  那麼您只要看一看人們說的按照普魯士模式組成的隊伍的話,即聽命於指頭和眼睛的部隊,不就明白了嗎!」

  他若有所思地用手在桌邊上摸來摸去。我不願打攪他,只是認真地觀察著。其實,有一個問題已經到了我的嘴邊。誰促使他選擇了這一裝束?他也在揣測我的好奇心。

  「您在想我為什麼會是這種可笑的裝束?噢,這很簡單。這種令人肅然起敬的服裝很適合一位接受邀請進出刑事法庭大廳的先生。誰會懷疑明顯地站在秩序和法律一邊的一位退休老軍人呢?……我敢說這次審問會讓我激動。我想請您看一看這兩位被告。他們在別人提問時,準備回答『是』或『不是』的時候,總是用驚恐的眼光左顧右盼著。相信我,絕不是檢察官令他們害怕,而是另一個人。這另一個人也許就在這大廳裡……」

  「不可能!」

  「我卻可以肯定。我終於抱怨起這兩個無賴來了。他們該如何後悔自己在利益的誘惑前動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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