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三十口棺材島 | 上頁 下頁
一九


  「告訴我,你的故事,我可憐的『杜瓦邊』,」韋蘿妮克在隱修院自己的房間休息了一夜後,第二天早上,對它說:「因為我決不相信你會尋找食物,並有意給我送來。這是一次偶然事件,對嗎?你在這一帶遊蕩,聽見我哭,你就來了。可是是誰把餅乾系在你脖子上的呢?這麼說,我們在薩萊克島還有一位朋友,他關心著我們?為什麼他不露面呢?說呀,『杜瓦邊』。」

  她擁抱著這只善良的狗,接著又對它說:「這些餅乾是給誰的呢?給你的主人弗朗索瓦?或者是給奧諾麗娜的?不,那麼?是給斯特凡先生的?」

  狗搖搖尾巴向門口走去。它像是真的聽懂了。韋蘿妮克一直跟它走到斯特凡·馬魯的房間。「杜瓦邊」爬進老師的床下邊。床下有三盒餅乾,兩包巧克力和兩盒罐頭。所有的包盒上都有一根繩子,頭上都打了一個結,「杜瓦邊」可以把頭從裡面伸出來。「這意味著什麼呢?」韋蘿妮克驚訝地說,「是你把這些東西藏在下面的嗎?那麼又是誰給你的呢?是不是這個島上真有一個認識我們,認識斯特凡·馬魯的朋友?你可以帶我到那個朋友那裡去嗎?他肯定住在島的這邊,因為與島的另一邊交通斷絕,你也過不去,是嗎?」

  韋蘿妮克思考著。她看到「杜瓦邊」存放食品的床下,還有一隻小帆布箱。她想斯特凡·馬魯為什麼把這只箱子藏在這裡。她認為有必要打開看看,尋找這位老師的一些線索,諸如他扮演什麼角色,他的個性,也許還有他的過去,他與戴日蒙先生和弗朗索瓦的關係等等。

  「是的,」她說,「我有權利,也有責任這麼做。」她毫不遲疑地用一把大剪刀把箱鎖撬開了。

  箱子裡只有一個記事本,用橡膠封住了。當她啟開記事本橡膠後驚呆了。

  第一頁上有她的照片,她少女時代的照片,以及她的親筆簽名和贈言:送給我的朋友斯特凡。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她喃喃自語地說,「我記得很清楚這張照片……那時我是十六歲……可是我怎麼會送給他了呢?那麼我認識他?」

  她很想瞭解得更多些,於是她便讀第二頁,一段前言似的文字:韋蘿妮克,我願生活在您身邊。我之所以教養您的兒子——我本來應當憎恨,他是另一個人的兒子,而我卻愛著他,因為他是你的兒子,這同我長期以來保持著的衷情是一致的。我毫不懷疑,您會重做您兒子的母親。那時,您將會為弗朗索瓦感到自豪。我盡力從他身上滌除他父親的痕跡,而弘揚您高貴和莊重的品德。這是一個偉大的目標,我為之奉獻出我的身心。我高興這樣做。您的微笑將是對我的報償。韋蘿妮克心頭蕩漾著一種特別的感覺。她的生命又升起了一線祥和的光明。這個對她來說諱莫如深的新奧秘,如同馬格諾克的鮮花一樣,令人感到溫馨和安慰。

  於是,她每天翻著記事本,每天瞭解其對兒子的教育。從中她看到學生的進步和老師的教學方法。學生和藹可親、聰明、用功、溫順、體貼人、重感情,同時自覺和肯動腦筋。老師則親切、耐心,字裡行間隱含著某種深情。

  每天的訴說,表現出感情越來越奔放,表達得也越來越無拘無束。

  弗朗索瓦,我愛的兒子——我可以這樣稱呼,是嗎?弗朗索瓦,在你身上可以看到你的母親。你純潔的眼睛像她一樣清澈透明。你的心靈同她一樣正直和純樸。你不知道惡,甚至可以說也不知道善,因為善良已溶進了你美麗的天性之中……

  孩子的一些作業,也被抄錄在記事本裡。孩子在作業裡談到他母親時表現出熱烈的愛,並渴望馬上找到她。

  「弗朗索瓦,我們會找到她的,」斯特凡在作業後面批道,「那時候,你就會懂得什麼是美麗,什麼是光明,什麼是生活的魅力,怎樣才叫賞心悅目。」

  接下來是些關於韋蘿妮克的趣聞軼事,有些細節連她自己都忘掉了,或者有些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事情。

  有一天,在杜伊勒利宮——那時她十六歲——很多人圍在她周圍看她,驚歎她的美貌。她的女友們為她受到讚美而感到高興……

  你展開她的右手看看,弗朗索瓦,在她的掌心中有一道長長的白色傷疤,那是她小時候被鐵柵欄尖兒劃破的……

  最後幾頁不是為孩子寫的,肯定也沒有讓他讀過。愛情是用毫不掩飾的詞句表達出來的,表現得坦誠、熾熱、瘋狂、痛苦,崇敬中懷著企望。

  韋蘿妮克合上記事本。她不能再讀下去了。

  「是的,是的,我承認。『杜瓦邊』,」她輕聲地說,小狗扮著滑稽相,「是的,我的眼睛滿含著淚水。儘管我不像別的女人,我對你說句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話,我還是動心了。是的,我回想起這張如此愛我的陌生的臉龐……定是哪個童年時代的朋友,我未曾察覺到他對我的暗戀,甚至連他的名字我也一點想不起來……」

  她把狗拉到跟前。

  「兩顆善良的心,是吧,『杜瓦邊』?不會是老師或學生犯下我所目睹的那種滔天大罪。如果他們做了我的敵人的同謀,那一定是身不由己和不知情罷了。我不相信有什麼春藥、咒語和迷魂草之類的東西。但不管怎樣,這裡總有某種奧秘,是嗎?我的小乖狗?那個在鮮花盛開的骷髏地種植婆婆納花,並寫上『媽媽的花』的孩子是無罪的,對吧?奧諾麗娜極力談論他是有道理的,是嗎?他會回來找我的,是吧?他和斯特凡都會回來的,是嗎?……」令韋蘿妮克感到寬慰的幾個小時過去了。生活中她不再孤獨。現實已不令她恐懼,她對未來滿懷信心。

  第二天早上,她告訴「杜瓦邊」,要它留在自己身邊,不要走開:「現在,我的乖乖,你領著我去吧。去哪裡?到那個給斯特凡·馬魯送食物的陌生朋友那裡去。走吧。」

  「杜瓦邊」只等韋蘿妮克一聲令下,就直沖通往石桌墳下面的草坪跑去,走到半路上,又停下來,韋蘿妮克跟上後,它又向右轉,走到一條通向懸崖旁的廢墟上的小道。

  它又停下來。

  「就這兒嗎?」韋蘿妮克問道。

  小狗趴下來。在兩塊靠在一起,爬滿長春藤的大石頭底下,有一叢荊棘,荊棘下面有一條像兔子洞穴似的小通道。「杜瓦邊」鑽了進去,不見了,過後又回來找韋蘿妮克。韋蘿妮克剛才回隱修院拿了一把砍刀來砍荊棘。

  半小時後,她終於清理出來階梯的第一級臺階。她跟著「杜瓦邊」走下臺階,接著又走進一條長長的岩石地道,右邊有些小孔透著亮光。她踮起腳看,這些小孔正好對著海面。她這樣走了十分鐘,又下了幾級臺階。地道變得狹窄了。小孔,所有的小孔都是開在頂上,無疑是為了不讓人從下邊看見,現在光仍從左右兩邊照進來。

  韋蘿妮克這才明白「杜瓦邊」可以從島的另一個地方來往。地道沿著狹窄的岩石地帶連接著薩萊克島和隱修院。而地道兩邊是拍打岩石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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