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眼鏡蛇的一次猛撲 | 上頁 下頁
八五


  半年以後他可以在咖啡館、商店以及同警察用三種語言交談了。他天天擦皮鞋和換襯衫,有了錢包和信用卡。後來他在法國住了三個月,在德國住了兩個月,遷到西班牙後,在那裡結了婚,過起了正常的定居生活。

  不久,眼鏡蛇就幹起了他的本行,當起爆破手來了。最初的幾次任務,並不複雜,他爆炸了幾輛無人守衛的汽車,可後來的任務就越來越複雜了。

  夏天,阿巴把他叫到尼斯,結果,眼鏡蛇比預定的時間早飛來一晝夜。他有了西班牙的身份證,不到十分必要的時候決不使用偽造的假證件。他有了很好的生活,有愛他的妻子、一個並不漂亮的西班牙寡婦。她並不希望重新出嫁,也不渴望得到這位俄羅斯美男子尼古拉的心。

  妻子有一所不大的公寓,帶一個很小的花園,距離大海大約有五分鐘的行程。她還擁有一家體面公司的股份,那是父親留下的遺產,她的收入可觀,足以過體面的生活。公寓坐落在特內裡費島上,那是加那利群島中最大的一個島。眼鏡蛇不靠妻子的錢生活,他是一家從事不動產買賣的公司董事會的董事。西班牙語他聽得懂,但說得不好,不過可以進行解釋。近幾年島上來了俄羅斯人,他簡直成了無價之寶。他不僅能流暢地說俄語,而且很瞭解這些人的心理,現在任何一樁同俄國人的公館或者地皮的買賣,都非有他的參加不可。他是由一些體面的商業大亨介紹參加公司的。這些大亨的後臺是阿巴,或者準確地說,是他的組織。眼鏡蛇相當聰明,不會為自己地位的穩固所矇騙。在阿巴召他去見面時,他馬上就去了。他的這次旅行正式的解釋是必須會見生意上的夥伴、可能的買主。至於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在另一個國家的某個地方(自然不是參與談判的那些生意人所在的國家)爆炸了外交官的汽車,或者發生了別的恐怖活動(在多數情況下世界上著名的「兄弟」和「鬥士」等組織承擔責任)與這個俄羅斯族出身平平常常的西班牙商人沒有任何關係。

  給汽車安上地雷,甚至給被上帝忘卻但卻沒被特務機關忘卻的某個國家的大使館或者領事館安上地雷,能做的人不少。但是能在準備過程中不被捕(被捕的次數是最多的),或者不留下自己的痕跡,讓警察或國際刑警組織可以據此找到他的人,就不是很多了。眼鏡蛇有著超人的嗅覺,他發現埋伏或者圈套的時間,往往比擔任警衛任務的特工發現他的時間,早很多。所以他往往用虛假的活動來引開警衛人員,或者乾脆放棄這次恐怖活動。

  他第一次拒絕爆炸的,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一位並不知名的外交官的汽車。當時阿巴對此感到很氣憤,說什麼這是你的工作。眼鏡蛇則心平氣和地回答說他對目標已經研究過了,他不是捷克人,不是東德人,而是俄羅斯人,不是在編的外交官,而是人家送上來當餌魚的職業偵探。他,眼鏡蛇,不是沒有腦子的梭魚,隨便奔去上釣的。生活證明這位俄羅斯人的說法是對的,於是眼鏡蛇的威信大大提高。他不僅僅是一名實際執行恐怖活動的人,而且參與涉及到俄羅斯人的某些行動的計劃的制訂,成了一名顧問。第二次是他拒絕給一位武官的汽車安放地雷,他說「梅爾謝傑斯」轎車一與磁性地雷發生接觸,馬上就會爆炸。阿巴很不滿意,但沒再堅持,便把這項看起來似乎很簡單的工作,交給了另一個人去做,結果那個人被炸成了碎片。

  阿巴不是中央情報局的工作人員,但同它裡面的某些人經常有接觸。大約兩年前,他們把眼鏡蛇的外貌描寫告訴了他,說如果這個小夥子在他那裡的話,就把他調到預備線路上去。國際刑警正在尋找他,不過他們沒有掌握任何材料,但知道他是俄羅斯人,外表看起來是個什麼樣子。阿巴明白,國際刑警也正在捕捉他,他在那裡有內線。他把眼鏡蛇隱蔽起來,他本人也中斷了同自己人的聯繫。這樣的預防措施是極其必要的,但卻帶來了可以察覺到的損失。大家知道,禍不單行,就在這個時候,眼鏡蛇也遭到了嚴重的財政損失。新來的一位俄羅斯百萬富翁在海岸邊上買下了一座豪華公館。眼鏡蛇是這樁交易的中間人,得到一筆可觀的中間費,但不久就查明,他開戶的那家銀行破了產,或者準確點說,那是一家紙上銀行,於是他不得不歸還那些錢。更有甚者,稅務機關也來關心他了,而特務機構提供的保護傘,因為阿巴停止活動而收回了。近幾年來,眼鏡蛇第一次失去了保護,而且幾乎落得個一文不名。

  所以今天,即一九九五年夏天,他坐在尼斯的海岸上,看著一個身穿黃色工作服的黑人在清掃已經乾淨得無可指責的海岸。那個黑人坐在一台巨大的活動吸塵器上,操縱著一根有兩個人手臂那麼厚的吸塵管,把肉眼看不見的塵土和一根根遊人胡亂扔下的煙頭從瀝青地上吸了進去。「這些煙蒂是我的同胞扔下的,」眼鏡蛇懶洋洋地想道。「而紅色吸塵器上的黑人活像一個外星人帶著一個彎彎曲曲、皺紋滿身的機器人。」

  眼鏡蛇看到越來越近的黑影的時間,比黑影落在他伸出的兩腿上的時間要早,所以他把腦袋扭了過去。阿巴像周圍大多數人那樣,穿著一條短褲,襯衫散在外面,頭上戴一頂有帽檐的帽子。眼鏡蛇雖然在溫暖的國家過了多年,卻不習慣穿短褲,而是穿一條淺色的長褲。他懶洋洋地朝走近來的人揮手,似乎他們是在昨天,而不是半年前見的面。阿巴坐在一旁,用西班牙語問好,但眼鏡蛇把他的話打斷了。

  「你好,親愛的,這裡俄羅斯人比西班牙人多,所以你不必把他們的注意力引到你自己身上來。」

  「熱。」阿巴近幾年發胖了,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說:「走,喝杯啤酒去。

  咖啡店和小飯館一家接一家地緊緊地相互挨著,你搞不清哪裡是一家的開始,另一家的終結。只能根據圍椅上蒙布的顏色來判斷。擺在人行道上的廣告牌上,張貼著各種各樣的菜單和五顏六色的廣告。「這裡講俄語!」幾個大字不時映進人們的眼簾。

  多數來這裡休息的人坐在戶外的陽傘底下吃喝。但阿巴卻果斷地下到昏暗、陰涼、人少的地下室裡。酒店老闆正在幹活,像全世界他的同行不停地幹的那樣:在洗杯子。一見客人進來,他就放下那些閃亮的酒杯,過來鞠躬問好。阿巴回答了他的問候,坐下以後要了一瓶白葡萄酒,說道:

  「很難認出你是俄羅斯人,只有一點會把你暴露出來。」

  「我知道,我很少微笑。」於是眼鏡蛇微笑了一下。「不過我也知道,我的微笑不會使人感到高興,而會感到可怕。我甚至對著鏡子練過多次,都不成功。目光也好,微笑也好,都對我不利。」

  老闆端來了啤酒,斟滿兩個大杯子,抹去桌上看不見的灰塵,然後回到櫃檯裡面,重新熱心地擦他閃亮的餐具。

  「你很久以前去過俄羅斯嗎?」阿巴問道。

  「你知道九〇年夏天我做生意飛去過莫斯科,第二天就碰上了可愛的派出所長。」

  「我知道,你說過魔鬼把你送到了你的鄉下。雖然原則上講,同過去的朋友進行接觸,不是壞事,特別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阿巴嘗了嘗啤酒的味道,點了下頭,注意望了一眼。

  「我報告過:在那次無意的會面之後,我離開了故鄉的土地,在市中心住了三天,連一個老傢伙都沒見到。」

  「你要在文明世界生活多少年,才能不再使用粗鄙的詞語呢?」

  「我可以像文學教師那樣說話,儘管我擔心今天的教師會比我更糟蹋俄語的純潔。別扯遠了,到底俄羅斯怎麼樣了?」

  「我們該歸隊回去工作了,」阿巴說完,掏出一包香煙。「你不覺得有人對你不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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