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車臣戰火之謎 | 上頁 下頁
六八


  「那麼你認為將軍連哪些人床底下發生什麼事情都必須一清二楚?」斯坦尼斯拉夫發火了。「你是想說『我們在辛勤耕耘,你們卻悠閒自在?』是不是這樣?你別在我面前使性子。你想讓我吃苦頭,你這可是自作自受。你另外找張桌子坐下來,拿張紙去,起草一份由奧爾洛夫將軍簽署的命令。寫一寫為了協助聶斯捷倫科先生完成交給他的任務,各分局什麼人該幹些什麼事。」

  「斯坦尼斯拉夫,我不過舉個例子,隨便說說而已……」

  「可是我說得非常具體!」克裡亞奇科打斷他的話。「任務必須完成。因此你坐下來起草命令,想一想各民警分局怎樣才能給我們具體幫助。」

  費奧多爾·瓦西裡耶維奇·烏特金中校代理典獄長職務,他詛咒自己的命運,詛咒那個討厭的人事幹部,是他在兩年前把一位威武的偵緝人員變成一名監獄的看守。他本來可以不同意到監獄來,昂著頭退休。跟烏特金同齡的許多同事就是這樣做的。不久前他碰見一個同事,那人是個少校,當時正從氣派豪華、門面漆得錚亮的國際展覽會委員會出來。這位退役軍官在一家保安公司任職,每月收入比管理局長還多。烏特金認識一些已經找到工作的人,可他卻不在其列,因此只好當個監獄的看守。

  其實烏特金的遭遇錯在他一人。多年來他名義上是個偵緝人員,實際上卻從來都不是。偵緝工作沒有時間限制,這究竟是好是壞,依不同人的口味而定。偵查員認為需要幹多少工作就幹多少,對他的工作進行檢查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一個民警分局、一個區管理局或一個城市的範圍不管怎麼說都很大。假如一個偵查員說「我去了」,那麼他上哪兒去了,誰也不清楚,因為怎麼說都行。因此,偵查員的工作量不是取決於他去了多少時間,而是取決於他帶回什麼具體結果。然而還可以講得更準確、更鄙俗一點:偵查員幹得怎麼樣,取決於他第二天白天或晚上、也可能是早上寫了什麼。一些人愛寫、會寫,他們可以無中生有地做出好文章來;另一些人幹活很賣力,卻不願意寫,有些人則根本不寫。

  就連有經驗的首長有時也難以搞清楚,他手下的偵查員是幹得好還是寫得好。還有一點不同尋常的細節——聰明的好首長也需要擅長刀筆的人。寫季度報告時往裡面加些水分完全不是多餘的。而埋頭「耕耘」的偵查員寫的報告裡是找不到水分的。

  報告中的水分不論是大尉、是上校還是將軍都看得出來。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但卻保持沉默,因為一切都取決於最後的數字。數字大說明工作幹得好,數字小說明工作做得差。

  然而數字實際上是怎樣構成的,這裡有個極大的秘密。

  烏特金寫報告十分內行,因此到了預定的期限就得到了中校軍銜。然而時間一久,任何一個偵緝分隊的人都瞭解誰是名副其實的密探,誰不過善於要筆桿子而已。費奧多爾·瓦西裡耶維奇·烏特金是個舞文弄墨的大行家,這一點區民警局裡盡人皆知。時間一到,服役年限已經屆滿,人事部門就面臨一個問題:這個專耍筆桿的中校往哪兒塞。有些偵查員服役期滿調任別的工作時,即使是提升,人事部門也毫無異言。有些地方早就等著這些人去。一辦完退役手續他們就去幹同樣的偵緝工作,只不過工資待遇完全不同。

  至於烏特金中校,除了愛吵嘴的老婆以外,任何地方都沒有人等他去,因此他只好同意當監獄看守。他那單調枯燥的生活中唯一的樂趣是一個不很年輕卻長得不錯的女人,名叫弗洛拉;她並不是專幹這一行的,卻也會抓住機會從男人身上撈點錢。她開著一間售貨亭,等著丈夫回來。弗洛拉的丈夫正在烏特金當二把手的那個監獄裡服兩年刑期,他犯的是盜匪團夥罪,偵查工作拖了一年半,他只判了兩年,因為偵緝人員始終沒有搞清楚他是同案犯還是在一個不湊巧的時間出現在一個不該去的場合。總之,這人只消服刑六個月,因而沒有送到勞改營去,人家跟他說,你就暫時呆在監獄吧,這裡總是需要人手的。

  烏特金就是在監獄門口碰上弗洛拉的,也就在這裡開始了他們的「熱戀」。兩個人在那女人的住處幽會,中校在家裡則編造一些假話,說單位裡忙得不可開交。妻子對丈夫除了工資以外早已毫無興趣,他回晚了口裡嘟囔些什麼,那女人連聽都不聽。

  奧加爾科夫上校「生病」,烏特金開始代理典獄長職務以後,他的處境就更加複雜了,因為他得真的呆在工作崗位上。工於心計的弗洛拉給他出主意:你就藉口說制度更嚴了,得在辦公室過夜。只過了幾天,烏特金腰也不彎、背也不駝了,顯得更年輕,煙也抽得更少。可是手頭卻開始拮据了。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七點鐘左右來到弗洛拉這裡,沒想到在她家裡見到一個男人。烏特金並不是膽心鬼,但卻沒有多大力氣,因此他在狹小的前廳裡停住了腳步。

  「你幹嗎不打個電話?」他惡狠狠地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弗洛拉並未感到難為情,她推了推他的背,大聲說道:「親愛的,人家是來找你的。這些話該我來問你。」

  「弗洛拉,咱們可是約好的!」那男人從豐盛的宴席邊站起來。「您好,尊敬的費奧多爾·瓦西裡耶維奇,」客人迎面跨出一步,胸有成竹地伸出手來。「您就叫我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好了,我來找您是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因此我沒有請您去我那兒。此時此地,咱們不用例行公事那一套。」

  烏特金不由自主地握了握伸過來的手,他感覺到對方的地位比他高。客人個子不高,身體結實,穿著名貴的西服。他的手皮肉細嫩,但卻很有力。

  「我可有言在先,私人談話裡不談公事。」烏特金這句話脫口而出,因為他工作三十年間說過不止一次。

  這話他毫不費力便可說到做到,因為他沒有任何秘密,從來都沒有人對他行賄。

  「說得對!」客人樂呵呵地表示同意。「請坐下,咱們喝一杯。」

  「男人們,你們要談自己的事,我得上鄰居那兒去一趟。你們請隨便吧!」弗洛拉揮了揮肥胖的手就走了。

  烏特金過去當偵查員雖然很差勁,但他一下子就猜到這次會見是早有安排的,這場談話躲不掉,因此他二話不說就在桌邊坐下來,甚至解開了制服,點了點頭,默默地把酒喝幹。

  「我就喜歡務實的人,」客人馬上又各斟一杯。「既然該單刀直入,幹嗎又要繞彎子呢。」

  烏特金喝完第二杯,把酒杯放到一邊,說道:「您是誰——我不用問,我知道您不會告訴我。那麼您要什麼呢?是要給誰安排個好的囚室還是不經過檢查轉交一點東西?除了武器以外什麼都成。」他往盤子裡裝了一點涼拌菜和一塊鹹魚脊肉。

  「您的想法太俗氣了,費奧多爾·瓦西裡耶維奇。」客人打算再斟一杯,但烏特金把自己的杯子拿開了。「這種小事我會來打擾您麼?派我來的人,」他用叉子指了指天花板,「對這種雞毛蒜皮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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