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哲瑞·雷恩的最後一案 | 上頁 下頁
四六


  可是佩辛斯打電話時,泰裡鎮的警察頭子,一個叫鮑林的人恰巧不在,一位疲倦的助手好像搞不懂情況急迫,最後才答應派人去看看。

  情況越急,佩辛斯的嘴唇也越無血色。

  「我要出去了。」她悲慘地向白朗黛小姐宣佈,「天,真是亂七八糟!我看可憐的麥斯威爾正躺在血泊之中。再見!」

  佩辛斯把跑車停在巷口前面,高登·羅威站起來,用力定睛看著路的另一頭。

  「我看那是雷恩的車。」

  一輛長型黑轎車急速朝他們駛來,一聲尖鳴,緊急刹車,停在他們前面,兩人都滿意地鬆口氣。這個膽大妄為的司機正是德羅米歐。後座車門打開,雷恩高大的身影輕盈地跳出來。

  他叫道:「孩子們!實在太抱歉了。你們剛到嗎?我出去游泳,奎西,這可憐的傻瓜找不著我。你們打電話給警察了嗎?」

  「他們應該到了。」佩辛斯咽了口口水說。

  「沒有。」老紳士喃喃說,目光犀利地打量巷道上的碎石,「昨天晚上下過大雨,碎石還是黑的,地面也還是軟的,沒有輪胎的痕跡……不知什麼原因,他們還沒有來。我們自己去看看。高登,我看見你的手臂已經痊癒了……親愛的,走吧!別太快,不知道我們會碰上什麼呢!」

  他回到車上,佩辛斯把跑車開入巷子。德羅米歐開著大車尾隨在後。沿路樹木低垂仿佛穹蓋。清晨的大雨洗刷過了路面的石子,看起來像不沾汙塵的紙張。年輕男女沉默不語,佩辛斯把心思放在窄路上,羅威的眼神凝視前方。他們不知道應該預料什麼事情。萬一有個帶武器的人從樹叢裡鑽出來,或一群人拿著機關槍擋在路前,他們都不會有準備。兩部車咿咿呀呀前進,什麼事也沒有。

  他們到達通往艾爾斯家狹窄車道的入口時,佩辛斯停住車子。雷恩在後面下車,三個人組成兵團。鄉村四處是夏日慣有的聲音,令人歡欣愉悅。可是放眼望去,沒有人煙可尋。他們決定把車子留在巷裡,由德羅米歐看管,走路前進。

  他們謹慎地走下車道,羅威在前,雷恩在後,佩辛斯緊張地夾在兩人之間。樹木越走越稀疏,可以看見屋前的空地。房子非常荒涼,前門緊閉,窗戶也都關上護窗板,車庫門也關著,好像沒丟失什麼。

  「麥斯威爾呢?」佩辛斯輕聲說。

  「我們進去看看,我不喜歡這個樣子。」羅威面帶憂色,「佩蒂,跟緊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們很快穿過空地,走上搖擺的階梯到階台。羅威用力敲打厚重的門。他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敲,可是無人應門。他們看看雷恩,老人的嘴抿成一線,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何不把門撞開?」他輕輕地說。

  「好主意。」羅威退到陽臺邊緣,搖手要他們走開,松松筋骨,然後縱身往前一跳。他的右腳不偏不倚狠狠地踢中門鎖,堅實的木門輕輕一抖,門上方的鈴鐺叮噹響了一下。羅威退回陽臺邊緣,再試一次。第五次時,門終於支撐不住往裡倒去,上方的彈簧鈴鐺憤怒狂喊以示抗議。

  「好腿功!」

  羅威得意地喘氣,匆匆走進門去:「去年春天在馬賽,一個法國摔跤選手教我的……感謝上帝!」

  他們在前廳忽然停住腳步,被眼前所見驚得目瞪口呆。

  小小的走道七零八落,好像剛剛有人在這裡摔跤。一張原來放在傘架旁的舊椅子破成四大塊。牆上鏡子碎了,碎玻璃鋪滿半面地板。傘架踉蹌地滾到一角。一張小桌子像死金龜子翻過身來。

  他們在沉默中走進客廳,整個房間全被毀了。

  他們走進書房察看,佩辛斯的臉色頓然發青。這兒好像被一頭大象或一群饑餓的老虎掃蕩過。沒有一件家具是站著的,牆板上到處是奇怪的砍痕。吊燈也被摧毀,書本灑得滿地皆是。玻璃、碎片……在同一沉默中,他們檢查後面的廚房。抽屜都被打開抽出,櫥櫃都遭殃,碗盤鍋蓋全都掉在地上,但與其他房間相較之下,災情要輕微多了。樓上情況相仿,到處刀痕……他們回到樓下。雖然麥斯威爾的衣服還掛在臥室內,但房子內沒有他的蹤跡。

  「外面不是有車庫嗎?」雷恩忖度地說,「雖然不太可能……」

  羅威說:「我們去看看。」他們走到外面。羅威繞著車庫打探,那兒只有一扇窗,但是煙灰積得很厚,變成不透明。雷恩敲打著薄門,門上面有個生銹的鎖。裡面沒有反應。

  「我得把窗戶打破才能進去。」羅威說,「佩蒂,站開點,不要被玻璃打到。」他找來一塊大石頭,朝窗戶投擲。玻璃破了,他的手伸過去打開掛扣。他爬進窗子,過一會兒對著外面大喊:「別站在門邊!站遠一些!」門往外衝開,木頭上的搭扣彎扭鬆動……

  高登·羅威瘦削的臉龐通紅,站在門邊動也不動,然後緊張地說:「他在這裡。可是我想他已經死了。」

  第廿二章 刀斧手

  車庫裡一輛慘遭歲月摧殘的汽車停放在生銹的螺絲、油膩的破布、裝雜物的木箱之間——簡直就是一堆垃圾。一個古老的椅子立在開窗的牆壁和汽車之間,上面纏繞一團淩亂的繩子。椅子和門之間躺著麥斯威爾,黑色的衣服沾滿灰塵。他臉部朝下,雙腿蜷曲。雖然頭部有破布打的結,可是沒有受傷的痕跡。離他伸直的右手兩英尺處有一頂污漬的帽子,帽子上有一支電話筒。話筒連在電話線的一端擺蕩。佩辛斯呆呆地把話筒掛回原位。

  羅威和雷恩跪在僵硬不動的身軀旁,把他翻過來。麥斯威爾憔悴的臉上一片死白,他的下巴有塊折疊的厚布,好像圍兜。顯然他原先被綁在椅子上,掙脫椅子後才費力解開這個捂他嘴巴的東西。忽然間,他的臉不可思議地開始扭曲,輕輕發出一聲呻吟。

  「啊!他還活著!」佩辛斯叫著,飛跑到他身邊。她也跪下來,不顧地上的油污,輕拍老人的臉。他的眼睛閃了一下睜開,又閉上。羅威搖擺著站起來,往車庫後方長滿綠鏽的水龍頭走去,把手帕弄濕,然後走回來。佩辛斯輕柔地擦洗老人蒼白的臉。

  「可憐的傢伙,」雷恩緩緩說,「高登,我看我們兩人用力,可以把他扛到屋子去。」

  他們小心翼翼地抬起骨瘦如柴的身體,經過空地,穿過被踢爛的前門,走進客廳。佩辛斯奮力把翻倒的沙發扳正,沙發上的鋪面都被割得粉碎。他們把麥斯威爾放在上面,他的眼皮掀了兩下睜開了,蒼老的臉頰逐漸浮現出一點血色,眼裡盡是恐懼害怕的神情,但看清幾張關懷的臉龐後,他開始舔舔嘴唇。

  這時候,屋外一陣引擎怒吼,他們快速跑到陽臺上。一個紅臉魁梧的人,穿著藍色制服,匆匆跑上階梯,兩個警察尾隨在後。

  「我是泰裡鎮的鮑林警官,」他來勢洶洶地說,「小姐,你就是今天早上打電話到我辦公室的人嗎……這個鬼地方真難找,所以我們才遲到。好,告訴我,這裡出了什麼事?」

  經過一番介紹和解釋的折騰,麥斯威爾已經恢復不少元氣,他們圍在老人四周,在飽受摧殘的客廳傾聽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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