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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也許再過一會兒,」奎恩先生咕噥道,「你會願意談論這件事的,德卡洛斯先生。兇手的第二個特點:這一點非常奇特,我險些疏漏了它。但我是個講究條理的人,對於我們拘泥的兇手朋友來說這是很不幸的事。我回過頭去重新梳理了所有細節,這時我才頭一次發現了它——形狀和尺寸都符合要求。

  「在肖恩小姐和魯梅爾先生締結了所謂婚姻的第二天,警方收到了一封匿名告密電報。負有責任心的告密者指出那個婚姻實非婚姻。警方的調查證實了該婚姻,正如密報所說,是一場騙局。這一信息,為正在羅織肖恩小姐罪證的警方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動機。

  「是誰想要把這個罪名牢牢地釘在肖恩小姐身上呢?顯然就是那個偷走她的左輪槍的人,那個用這支槍殺了安·布魯沫的人,也是那個隨後從1726房間隔著院子拐角把槍扔進這個房間的人——換句話說,就是那個處心積慮地企圖把謀殺罪嫁禍于肖恩小姐的人……兇手本人。如果還需要更多事實來證實這個推理,我只須指出一點,此人向警方告密時所採用的手段——打公用電話給電報局,口述電報內容,由電報局發送給收報人——與謀殺案發生那晚預訂1726房間的手段如出一轍。」

  奎恩警官內疚地點著頭,仿佛他的確想到過這一點,而地方檢察官則漲紅了臉,似乎他從未想到過。

  「這又把我們引向,」奎恩先生用悅耳的聲調繼續說,「第三個特點。在此前不久一個不太難忘的場合,我曾以一個嚴密的邏輯推理指出,那個冒名瑪戈·科爾的女人——也就是安·布魯沫——必定有一個同夥……一個默默無聞的,隱蹤匿跡的同夥。該同夥向聲名狼藉的安·布魯沫提供了各種身份證明文件,這些文件又確立了她作為科爾財產女繼承人之一的地位。

  「這個默默無聞的同夥有三個謀殺安·布魯沫的動機:第一,復仇,如果安·布魯沫作為瑪戈·科爾被接納以後拒絕分贓——以安·布魯沫的向為人知的性格,這很有可能;第二,恐懼,怕她暴露了她同夥的身份,也許是主動揭露,在她的假身份不巧被識破以後,也可能是無意洩露——事實如此——在警惕性鬆懈時不慎說露;而那第三個動機我必須——」奎恩先生抱歉地笑笑說,「暫不說明,留待諸位稍後欣賞。

  「總知,揭露了布魯沫小姐同夥的身份,挖出她冒領遺產一事的幕後策劃人,顯然你也就找到了謀殺她的兇手。

  「綜上所述,我們有何發現呢?我們要找的人是:一、鋼筆、鉛筆套裝的主人;二、向警方密告肖恩小姐和魯梅爾先生假結婚之人;三、安·布魯沫的秘密同夥。

  「或者,換一種說法,我們必須找出那個唯一具備以下條件的人:有犯罪機會——鉛筆可以證明那人身處射出致命子彈的那個房間;有犯罪動機——向安·布魯沫復仇的同夥同時也想殺人滅口以免身份敗露;有陷害肖恩小姐的企圖——具體體現在向警方密報偽婚之事。

  「這是一幅相當完整的圖畫,」奎恩先生滿意地嘟嚷著,「還需要我繼續往下說嗎?難道我們那個默默無聞的同夥朋友還不想站出來結束這令人難以忍受的猜疑嗎?」

  在緊隨其後的沉默中奎恩先生惱火地想:「該死的博!他怎麼還不來呢?」

  仍然是在這一片沉默中,仿佛是在回答奎恩先生心中的疑問,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聽眾們吃了一驚,表情也愈發緊張。但奎恩先生卻心花怒放地撲向電話:「是我一直在等的電話。你們不介意吧?」

  傳到他耳中的疲倦卻充滿歡欣的聲音說:「我是博·魯梅爾。你是誰?」

  「正是你要找的人,」奎恩急急地說,「怎麼樣?」

  「我拿到貨了,朋友。」

  「好,好。」奎恩先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喜上眉梢,「你什麼時候能帶著——呃——貨物趕到這兒?」

  「我在市中心,大概十五分鐘吧。進展如何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把最後一張牌留給我打。凱麗還好嗎?」

  「像斯巴達人一樣能忍耐。快點兒,行嗎?」

  奎恩先生放下聽筒,轉身面對他的聽眾。他們中間響起一陣輕微的奇怪的沙沙聲。並非是出於不耐煩,也不是因為疲倦,更不是因為令人尷尬的沉默終於被打破。這其實是一種緊張的表現形式,人們在不堪承受的壓力之下,試圖通過肢體活動來求得某種解脫。

  有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奎恩先生故意不去注意那兒不打自招的死白色。他快活地說:「讓我們進一步地分析一下第二個條件。是誰向警方通報了假結婚的內幕,從而加劇了對凱麗·肖恩的陷害呢?

  「在告密事件之前,有四個人瞭解假結婚的內情。只有四個人。一個是我的搭檔,博·魯梅爾,那位『新郎官』。那麼魯梅爾先生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告密者呢?不,不,有很多原因可以使我們排除這種可能性。我只須指出其中之一。在槍聲響起的當口,魯梅爾先生剛好在維拉諾伊飯店十七層的電梯裡,正在邁步走出電梯。電梯服務員已經對此做證。既然,一個人體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內身處兩個空間,那麼在那同一時刻,魯梅爾先生顯然不可能在1726房間。因此,他不可能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奎恩先生點燃一支煙:「瞭解婚姻真偽的第二個人,就是——我本人。當然,我可以提出一些有力的論據來證明我不是安·布魯沫的同夥,因而也不是謀殺她的兇手——」

  「說下一個!」地方檢察官桑普森忍不住大喝一聲。

  「多謝,桑普森先生,」奎恩先生壓低聲音說,「我受寵若驚。隨便問一句,戴小姐——我想你是戴小姐,雖然,我未曾被人正式引見過——為什麼你看起來這樣難過呢?」

  維顯然大吃一驚,看到所有目光一齊集中在自己身上,她的臉「喇」的一下白了:「我——曾指控魯梅爾先生是……算了,不提了。我不瞭解——」

  「我懂了。」奎恩先生莞爾一笑,「魯梅爾先生對我說起過此事,非常有趣。我希望你會向他道歉,戴小姐。」

  凱麗微笑著捏捏維的手,後者坐回去,淚眼欲滴。

  「我不願打斷你。」凱麗小聲說,「可是我——也曾有過類似的想法。」

  「是啊,博是個內向的人。看上去挺凶,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希望你也會道歉!」——凱麗臉一紅,低下了頭——「我想你會的,而魯梅爾先生對此會很滿足的。我剛說到哪兒了?

  「哦,對了!這樣我們就排除了四人中的兩個。剩下的那一對兒就是古森斯先生和德卡洛斯先生,科爾遺產的受託管理人。就在魯梅爾先生和肖恩小姐以夫妻身份登記入住維拉諾伊飯店的那個晚上,謀殺案發生的那個夜晚,剛剛住進飯店,魯梅爾先生就拋下了他的『嬌妻』。狠心地丟下她,那小可憐。此舉看似絕情,實乃君子之舉。不肯趁機占那純潔女孩的便宜——」

  「別跑題,接著說。」警官厲聲催促。

  「遵命。總之,他受良心驅使,離開了飯店,但不知將如何打發時光。隨後他決定利用這時間作些有意義的事。他去了我們的辦公室,寫了兩封內容一樣的信——一封給古森斯先生,另一封給德卡洛斯先生。

  「他在信中告知這兩位先生——兩位受託管理人——那個婚姻是個騙局,請求收信人對此事保密。博寫這兩封信的唯一原因是,若他不將真相告訴受託管理人,後者就會立即將凱麗逐出繼承人之列。若肖恩小姐實際上並未結婚,她仍可繼承遺產。

  「我的搭檔將兩封信用特別投遞寄出。當時已是深夜,因此第二天清晨那信必然已經送達收信人。那麼,在案發的第二天早上,又有兩個人知道了假結婚之事——即前面提到的古森斯和德卡洛斯兩位先生。那麼,按理說,你們兩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奎恩先生朝兩位受託管理人微微一笑說,「都有可能向警方提供匿名密報。」

  「我沒提供!」德卡洛斯大叫。

  「我也沒有。」古森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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