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黑狗之謎 | 上頁 下頁
二一


  剛走不多工夫,沙石路旁就出現一塊茂密的草地。喬納決定在這裡休息一下。羌撲剛被放到地上,就高興得叫起來,連蹦帶跳四處撒歡兒。他坐在草上,用袖子擦了擦汗水淋漓的臉。樹蔭下真是涼爽宜人,他松了口氣。

  四周寂靜無聲。偶而能聽到的只有枝頭上小鳥的啼叫聲,青草愉快的沙沙聲和小昆蟲們撲打翅膀的聲音。喬納知道這兒離克林頓只有一英里遠。儘管這樣,這裡也絲毫沒有住著人家的跡象。如果不是聽得見羌撲在離他稍遠些的草叢里弄得沙沙作響,真會有一種置身于無人之境的感覺。

  喬納忽然騰地一下坐起來,留神地聽著什麼。他臉上頓時露出不安的神色:遠處有音樂的聲音,這難道是精神作用?!他霍地站起來,沒聽錯——那是一種極其傷感的音樂,是一首什麼歌曲。他朝著那條路望去。

  緩緩而來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黑人,手裡拿著一把大吉他。他是個瘸子,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指彈撥著吉他。

  喬納驚奇地望著那個走近的老人。他衣衫襤褸,腳上的鞋已穿走了型兒,滿是窟窿。他彎著背,戴著墨鏡,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癟帽子,和著吉他琴聲低聲哼唱道:

  吉他和弓箭都收起來吧,耐特老爹,戲兒已經演完了啊!

  喬納推車朝這位老人走去。

  聽到砂石路上有走路的腳步聲,那位老人站住了。然後吃驚了似地端正了一下吉他。

  「您早,老爺爺。」那老人用調門很高的沙啞聲說了一句,以一種似乎不安的眼神望著喬納。

  「你早。」喬納有些尷尬地說,「請問,這條路能到裡萬頓嗎?」

  「喲,原來你是個小孩子呀。」老人吃驚地說,「我的眼睛瞎了,不聽聲音分辨不出年齡。

  是呀,你說得對,這條路是通到裡萬頓去的。我正好從那裡來,走了整整一早晨啦。」

  「老爺爺,您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嗎?」喬納很有禮貌地問。

  「我要到克林頓去。」老人高聲回答說,「我呀,我拚命地唱歌,想賺點錢。你有什麼東西能給我這可憐的黑奴嗎?孩子。」

  「真對不起,我一點錢都沒有。」

  「謝謝,沒什麼,孩子。上帝會保佑你的,光榮屬￿上帝!」老人用顫抖的聲音說。

  他挾著大得和他有些不相稱的吉他,瘸著腿,朝著砂石路走去。喬納望著那黑人的背影,直到他在拐彎處消失為止。

  喬納打了個口哨呼喚羌撲。不一會兒,心愛的小黑狗從樹下雜草中鑽了出來,在他周圍繞著圈子跑。

  「嗯,明白了,明白了。」喬納笑起來,「你大概是不喜歡坐自行車,而願意自己跑吧。好,好,就依著你!」

  喬納推起自行車上路了。羌撲在前邊跑著。

  正在這時,一隻兔子毫不畏懼地一下子跳到路中央,站在那兒四下繚望。刹那間,羌撲向那只兔子撲過去。吃驚的兔子瘋了似地跳進路邊草叢中逃跑了。羌撲窮追不放,也鑽進了樹下草叢裡。

  隨後,傳來一陣撕打到一起的嘈雜聲,其中夾雜昔叮叮咣咣的響聲。接著是羌撲可怕的悲鳴,然後又是一陣草叢中瘋狂的追趕聲。最後是羌撲的汪汪聲。

  「羌撲,快回來!我們可沒有時間追兔子呀!」

  正在喬納要去尋找時,羌撲衝開雜草跑了出來,他的模樣使他目瞪口呆——

  可愛的蘇格蘭小獵犬弄得全身都是花道道,好象披上了花格披肩一樣。一隻耳朵是淺蘭色,另一隻耳朵是大黃色,鼻尖是綠色,後背上帶著紅色的斑點,前胸乾脆全變成自色的了,右肩上斜著一道黃色的條條。那樣子,簡直就秘馬戲團的丑角一模一樣。

  喬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好象遇到了妖精似的,出神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小動物。羌撲起勁兒地搖著尾巴,菊村也跑過來。它的尾巴上也全是黃綠相雜的花斑點。

  喬納放下自行車,雙手抓住了它。這下可糟了,不知是什麼粘糊糊的東西,弄了他滿手。

  「絲毫沒錯,這是油漆!」喬納大吃一驚,不由得喊出聲來。

  「奇怪,一定有問題,要不然不會這樣。」喬納鑽進羌撲方才出來的那片草叢中。往裡走可真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不過,從羌撲厚厚皮毛上淌下來的油漆,便成了路標。還沒走出十步遠,他就穿過了這道青草茂密的「圍牆」,來到了一塊不到一個房間大小的、長著青草的空地。

  那空地上有十幾隻裝過油漆的空桶。因為橫著,油漆都徜到了草上。這塊小小的空地上,除了這些橫七八豎的空桶之外,沒有別的東西。每桶的顏色都不一樣,有裝黃色漆的鐵桶,也有裝紅的、綠的、白的和藍色油漆的桶,彩虹上有的顏色幾乎全有了。羌撲好象把淌在地上的各種顏色的油漆,一樣不缺地都給沾到身上來了。一定是那只兔子從這只桶跑到那只桶,逗弄著羌撲在後面追著玩的。而羌撲一心要捉住兔子,就象瘋了似的不顧一切地追趕著,身子撞在那些漆桶上,弄得滿身油漆。

  喬納越想越糊塗。凝視著那些空桶,他緩緩地說:「我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羌撲,你追兔子,兔子機靈地在油漆桶之間跑著。你呢,躲著桶追,但是身不由主還是多次碰到了桶上。所以就沾了滿身的油漆。可是,問題在於到底是什麼地方的什麼人,為什麼把油漆弄到這兒來呢?!」

  喬納搖了搖頭,不再去想它啦。這個問題可以留著以後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羌撲身上的油漆給弄掉。他薅了一把草,把住羌撲的脖套,拚命擦著。可是效果不大,硬是擦不掉。

  「咳,不管用呀,羌撲。」喬納最後垂頭喪氣地說,「不回家是不行了,到家再給你好好擦吧!唉呀,瞧你搞成什麼樣啦,真夠嗆!你這個德行說什麼也不能到布茲大叔那兒去了。人家一定是要笑話的,大叔也會感到羞恥而不願意和你說話的。不去了,不去了,就在這兒吃完午飯回家吧。你呀,你呀!」

  羌撲輕輕搖了搖那條又是黃又是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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