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豔陽下的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一二


  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先是賈德納夫婦帶著他們的編織物和書本,然後是布雷斯特小姐來到。賈德納太太像平常一樣勤奮,坐進她那張椅子之後,就開始一面拼命編織,一面說了起來:「白羅先生,今早海灘上的人好像特別少,人都到那裡去了?」

  白羅回答說那兩家有孩子的客人都駕船出海,要玩一整天去了。

  「哎,難怪大不相同了,少了他們在這裡笑笑鬧鬧呀。只有馬歇爾先生一個人在游泳。」

  馬歇爾剛遊完上岸,他摔著毛巾走上了海灘,「今早在海裡很舒服,」他說:「不幸的是,我還有很多工作待做,得馬上去做了。」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馬歇爾先生,尤其是今天的天氣這麼好,哎,昨天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就跟賈德納先生說了,要是天氣還繼續這麼壞下去的話,那我們只好離開這裡了。你知道,島上到處都是濃霧的時候好怪異,叫人覺得鬼氣森森的。不過,我從小就對周圍的氣氛特別敏感就是了,你知道,有時候我都會尖聲叫了又叫,當然,這事叫我爹媽傷透腦筋。不過我媽是個可愛的女人,她跟我爹說:『辛克萊,要是孩子想這樣的話,我們就得讓她這樣做,尖叫是她自我表現的一種方式。』我爹當然同意她的說法,他很服我媽,對她唯命是從。他們是非常可愛的一對,這點我相信賈德納先生也會同意的,他們真是一對很了不起的夫婦,對不對?歐帝爾?」

  「對啦,親愛的。」賈德納先生說。

  「令媛今天早上在那裡呀?馬歇爾先生?」

  「琳達?我不知道,我想她大概是在島上什麼地方逛吧。」

  「你知道,馬歇爾先生,我覺得那個女孩子太瘦了,她需要好好喂一喂,而且很需要,很需要同情。」

  甘逸世·馬歇爾很唐突地說:「琳達很好。」

  他往旅館走了過去,派屈克·雷德方並沒有下水,他還坐在那裡,公然地朝旅館那邊望著。他看起來好像有點懊惱,布雷斯特小姐來的時候倒很開心。

  他們的談話大致上和前一天差不多,賈德納太太喋喋不休,布雷斯特小姐則斷續插入,最後她說道:「海灘上好像很空曠,大家都出海去了嗎?」

  賈德納太太說:「我今天早上還跟賈德納先生說,我們實在該乘船到大德漠去,那裡離這很近,而且整個環境很有浪漫情調。我也很想看看那座監獄——王子縣吧?是不是?我想我們最好馬上安排一下明天就去,歐帝爾。」

  賈德納先生說,「好的,親愛的。」

  赫邱里·白羅對布雷斯特小姐說:「你打算去遊游泳嗎?」

  「哦,我吃早飯以前已經下過一次水了,有人從旅館房間窗口丟了個瓶子下來,差點砸爛我的頭。」

  「哎,這種事實在是太危險了!」賈德納太太說,「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就是在路上走的時候給一罐牙膏打中了頭,得了腦震盪——東西是從三十五樓的窗口丟下來的,這種事實在太危險了,他傷得很重呢。」她開始在她那一大堆羊毛線裡翻找著。「哎,歐帝爾,我想我淺紫色的毛線沒拿來。在我們睡房五斗櫃的第二個還是第三個抽屜裡。」

  「好的,親愛的。」

  賈德納先生很順從地站起身來,去替她找東西。賈德納太太繼續說道:「你知道,有時候我真覺得現在我們太過分了點,好多偉大的發現,還有大氣裡的電波什麼的,我想就因此才會使得很多人精神不安。我覺得該是叫我們重新認清人性的時候了,白羅先生,我不知道你對金字塔的預言有沒有過興趣。」

  「沒有。」白羅說。

  「哎,我可以向你保證,那真是非常非常的有意思。比方說莫斯科以北正好一千英里的地方就是——哎,是什麼地方來著?——會不會是尼日微?——反正你只要畫一個圈,就可以看到最意想不到的事——你也可以看得出那些事想必有些特殊的指導,古時候的埃及人不可能以為那全是他們自己做出來的。要是你研究了數字和重現的理論,哎,那所有的一切都再清楚不過了,我簡直不明白怎麼還會有人會感到懷疑。」賈德納太太很神氣地停了下來,可是白羅和布雷斯特小姐都沒有表示任何異議。

  白羅懊惱地打量著他那雙白皮鞋。艾蜜莉·布雷斯特說:

  「白羅先生,你穿著皮鞋去涉水了?」

  白羅喃喃地道:「不幸得很,我也是不得已。」

  艾蜜莉·布雷斯特放低了聲音說:「我們那位女妖精今早怎麼沒見到?她比平常晚了。」

  賈德納太太抬起眼來打量了下派屈克·雷德方,喃喃地說道:「他看來就像是雷雨要來的滿天烏雲,啊呀!我真覺得這件事實在可恥,不知道馬歇爾先生有什麼樣的想法,他實在是個很好、很沉靜的人——非常英國派頭,喜怒不形於色,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派屈克·雷德方站了起來,開始在海灘上走來走去。賈德納太太喃喃地道:「簡直就像是一隻老虎。」

  三對眼睛看著他走來走去,他們的注視似乎使得派屈克·雷德方覺得很不自在。他看起來比先前更沮喪,好像脾氣很壞似的,在寂靜之中,一陣微微的鐘聲從對面那邊傳到他們的耳朵裡,艾蜜莉·布雷斯特低聲說道:「風又從東邊吹過來了,能聽到教堂的鐘敲幾點是個好現象。」

  沒有人再說什麼。最後賈德納先生拿了一束鮮紫色的毛線回來,「哎,歐帝爾,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對不起,親愛的,可是毛線根本不在五斗櫃裡,我是在你衣櫃的架子上找到的。」

  「哎,那可真太奇怪了,我敢說我的確是放在五斗櫃抽屜裡的,我總說幸好我從來不需要到法庭裡去作證,要是我什麼事沒記對的話,我真會急死。」

  賈德納先生說:「賈德納太太是個很謹慎的人。」

  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派屈克·雷德方說:「布雷斯特小姐,你今早要不要去划船?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布雷斯特小姐很開心地道:「好呀。」

  「我們划船繞這個島一圈。」雷德方建議道。

  布雷斯特小姐看了下表:「我們有時間嗎?哦,可以的,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半。那,來吧,現在就開始。」

  他們一起走下海灘,派屈克·雷德方先扳過槳來,他劃得十分有力,船直朝前射出去。布雷斯特小姐很表讚賞地道:

  「好極了,看你是不是能一直堅持下去。」

  他對著她大聲笑了起來,他的興致提高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我恐怕滿手都是水泡了。」他一昂頭,把黑髮摔向後去。「老天,今天天氣真好!在英國要是碰上一個真正大好的夏天日子,那真是什麼也比不過呢。」

  艾蜜莉·布雷斯特用很粗的聲音說道:「在我看起來,英國的什麼東西,別人都比不過,這個世界上只有這個地方可以住。」

  「我完全同意。」

  他們繞過灣岬,向西劃去,船行在懸崖下面,派屈克·雷德方抬頭看了看,「今天早上可有人在陽光崖上?呃,有個影子,不知道那會是誰?」

  艾蜜莉·布雷斯特說:「是戴禮小姐吧,我想,她才有那種日本陽傘。」

  他們沿海岸劃去,左邊就是大海。艾蜜莉·布雷斯特說:「我們應該從那邊走的,由這邊走正好是逆流。」

  「浪不大,我在這邊遊過泳,都沒有注意到。反正也不能從那邊走,堤路不會被海水淹過的。」

  「當然,那要看潮水怎麼樣。可是他們都說在小妖灣那邊要是遊得太遠的話,就很危險呢。」

  派屈克仍然很用力地劃著,同時一直不停地抬頭搜尋著崖上。艾蜜莉·布雷斯特突然想到:「他是在找馬歇爾的老婆,所以他才會要跟我一起出來划船,她今天早上一直沒有出現,而他在猜不知她怎麼了。也許她故意這樣做,這是她玩這場遊戲中的一招——欲擒故縱。」

  他們繞過那個叫小妖灣的海灣南側伸出的岩岬,那是一個相當小的海灣,在靠岸的海濱一帶有不少嶙峋怪石,海灣朝向西北,大部分在高聳的懸崖之下。這是一個很受人歡迎的野宴地點。早晨太陽照不到這一帶時,很少有人到這裡來。不過現在卻有一個人躺在海灘上。派屈克·雷德方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划船,他用強作鎮定的聲音說道:「喂,是什麼人在那裡?」

  布雷斯特小姐冷冷地說:「看起來很像馬歇爾太太。」

  派屈克·雷德方好像這才想到了似地說:「原來是她。」

  他改變了航線,向岸邊劃去。艾蜜莉·布雷斯特抗議道:「我們不是要在這裡上岸吧?」

  派屈克·雷德方很快地說道:「哦,還有的是時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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