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幽巷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呃,是的,我不該說……」

  「您有個想法?」

  「是的,——這很難說清楚。自然我不希望他自殺,但我並不感到震驚,事實上我的舅舅極為瘋狂,波洛先生,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這一次更充分證明了您的想法?」

  「是啊,人總是在不正常的時候才會去自殺的。」

  「一種極為單純的解釋。」

  雨果張大了眼睛。

  波洛起身繞著房間隨意地看看。房間佈置得非常舒適,帶有相當濃重的維多利亞風格。有厚重的書櫃,巨大的扶手椅,幾把真正的齊本德耳式高背椅。裝飾品並不多,但壁爐臺上的幾件青銅器吸引了波洛的注意力,顯然勾起了他的興致。他把它們一個一個地拿起來仔細端詳一番,才小心地放回去。在最左邊的青銅器上,他用指甲拈起點東西來。

  「那是什麼?」雨果不太感興趣地問。

  「沒什麼,一點碎玻璃渣。」

  雨果說:

  「有意思的是鏡子被子彈擊碎了。破鏡子意味著揹運。可憐的老傑維斯……我想他走運的時間太長了點兒……」

  「您舅舅是個幸運的人嗎?」

  「當然了,他的運氣是出了名的。他碰過的東西都會變成金子!如果他在一匹不大可能奪標的賽馬身上下注,那它准輕而易舉地獲勝!如果他在一個不可信的礦場投資,那兒就立刻出產財富!他總能在最後關頭脫離險境,他的生命不止一次地奇跡般地獲救。他是個非常棒的老傢伙,您知道。他比絕大多數同輩人都見多識廣。」

  波洛用一種隨意的口氣說:

  「您愛您的舅舅嗎?特倫特先生?」

  雨果·特倫特似乎對這個問題有點吃驚。

  「呃——是的,當然,」他含糊地應道,「您知道,有時他有些難以相處,可怕的束縛,幸虧我不必經常來看他。」

  「他喜歡您嗎?」

  「一點也不!事實上他痛恨我的存在,如果能這麼說的話。」

  「那是何緣故,特倫特先生?」

  「是這樣,您看,他自己沒有兒子——他為此而苦惱。他對家族之類的事情極為看重,我認為他很快意識到,他死後謝弗尼克-戈爾一家就斷了香火了。他們從諾曼征服起就開始繁衍生息,您知道。老頭子是家族的最後一位。我猜這個想法令他極為痛苦。」

  「您自己沒有這種情緒嗎?」

  雨果聳了聳肩。

  「所有這類事情對我來講早就過時了。」

  「財產會如何處理呢?」

  「不太清楚,可能給我,或者他會留給魯思,也許讓范達在有生之年掌管財產。」

  「您的舅舅沒明確表示過他的意願?」

  「噢,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是什麼?」

  「他想讓魯思和我結婚。」

  「毫無疑問非常般配。」

  「非常相配。但魯思——魯思對自己的生活很有主見。提醒您一點,她是個非常吸引人的年輕女子,而她也明白這一點。她不會急於結婚和安定下來的。」

  「不過您本人有這種意願嗎,特倫特先生?」

  雨果的聲音頗不耐煩,「我實在看不出今天跟誰結婚有什麼不一樣。離婚如此容易,如果你不滿意的話,結束這種關係再重新開始是最容易不過的了。」

  門開了,福布斯和一個高高個兒、衣冠楚楚的人走了進來。

  後者向特倫特點頭示意,「你好,雨果,我對此事深表遺憾。對你們大家無異於一場災難。」

  赫爾克里·波洛走上前去。

  「您好嗎,梅傑·裡德爾?還記得我吧?」

  「是的,當然。」警察局長伸出手來,「那麼您已經到這兒來了?」

  他語調中帶著一絲疑問,好奇地看著赫爾克里·波洛。

  「怎麼樣?」梅傑·裡德爾問。

  這是二十分鐘後,警察局長問法醫,一位灰白頭髮上了年紀的瘦高男子發出的詢問。

  後者聳聳肩:「他已經死了半個小時以上——但不會超過一個小時。我知道你不想聽術語,就繞過它吧。這個人被擊中頭部,手槍射擊部位距右太陽穴只有幾英寸,子彈正好穿過大腦又飛出去了。」

  「完全符合自殺特徵?」

  「呃,完全是的,之後身體倒在椅子裡,手槍從手中落下。」

  「你找到彈頭了?」

  「是的。」醫生舉起它。

  「很好,」梅傑·裡德爾說,「我們會拿它跟手槍對證的。很高興案件非常清楚,沒有什麼麻煩。」

  「您肯定其中沒有任何問題,醫生?」

  醫生慢慢答道:

  「是的,我猜您可能發現了一點奇特之處。在他向自己開槍時,必定是身體略有些右傾。否則子彈就該打在牆上鏡子的下面,而不是正好在中間了。」

  「用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自殺。」波洛說。

  醫生聳聳肩:「呃,是的——舒服——如果您想徹底結束一切的話……」他沒把話講完。

  梅傑·裡德爾說:

  「現在屍體可以移走了嗎?」

  「是的,只等著指紋測定了。」

  「您怎麼樣,警督?」梅傑·裡德爾對一個身穿灰衣面孔冷漠的高個子男人說。

  「行了,先生。我們已得到了想要的,只等測定手槍上的指紋了。」

  「那你們可以處理屍體了。」

  傑維斯·謝弗尼克-戈爾的屍體被抬走了,警察局長和波洛一塊留下來。

  「好吧,」裡德爾說,「一切都很清楚明瞭。門鎖著,窗戶關著,門鑰匙在死者的衣袋裡。一切都明擺著——除了一件事。」

  「是什麼,我的朋友?」波洛問。

  「您!」裡德爾不客氣地說,「您在這兒幹什麼?」

  作為回答,波洛交給他那封一星期前收到的死者的信,和那封帶他來這兒的電報。

  「哼,」警察局長道,「有意思,我們必須弄個水落石出。我認為這與他的自殺有直接關係。」

  「我同意。」

  「我們必須調查這所房子裡的每一個人。」

  「我可以告訴您他們的名字,我剛剛問過特倫特先生。」

  他重述了那個名單。

  「或許您,梅傑·裡德爾,知道其中一些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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