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煙囪大廈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六三


  他猶豫地站在那兒,過了片刻,同時,不覺暗笑。在他頭上什麼地方,傳來一聲悶哼。

  安東尼迅速地左右張望。現在還不到卡羅巡邏回來的時候,他抓住粗大的五葉藤杖子,敏捷的往上爬,一直爬到窗臺。窗子是關著的。但是,他由衣袋裡取出一個工具,不久就把那閂窗戶的搭扣撬開了。

  他停頓片刻,傾聽一下,然後就輕盈地跳進房裡。在房間的盡頭有一張床,上面有個人躺著。在幽暗中,他的身形幾乎不可辨認。

  安東尼走過去,到了床邊,把手電筒打到那人的臉上。那是一個外國人的面孔,蒼白、憔悴,頭部用很厚的繃帶包裹著。

  那人的手腳都捆著,他瞪著眼睛瞧著安東尼,仿佛非常惶惑。

  安東尼俯下身子。正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聽到背後有聲音,便猛然一轉身,同時將手伸進衣袋。

  但是一聲厲聲的命令止住了他的行動。

  「舉起手來,小夥子!你沒料到我會在這兒看到你。但是我在維多利尼碰巧和你搭的是同一班火車。」

  原來站在門口的是亥瑞姆·費希先生。他面露笑容,手裡有一把很大的自動槍。

  第25章

  賈德漢侯爵、維吉尼亞,和般多晚餐後都在圖書室坐著。那是星期二晚上,自從安東尼令人驚奇地突然離開之後,已經大約三十小時了。

  因為般多把安東尼在海德公園轉角的地方說的話已經重複了至少是第七遍了。

  「我會自己想辦法回來的。」維吉尼亞思索著,也照樣重複著那句話。照這情形看來,他仿佛並未料到會在外面停留這麼久。而且,他把全部的衣物都留在這裡了。

  「他沒對你說要到什麼地方嗎?」

  「沒有。」維吉尼亞一直望著前面,這樣說。「他什麼都沒對我說。」

  然後,室內靜默約一兩分鐘。最後,還是賈德漢侯爵先打破沉寂。

  「一般而論,」他說,「開旅館比管理鄉下住宅好些。」

  「你的意思是——?」

  「旅館房間裡掛的那張小小的通告:貴客若欲退房,請于十二時前通知櫃檯。」

  維吉尼亞笑了。

  「也許,」他接著說。「我這樣說太守舊、太過分了。我知道,如今由家裡忽進忽出,毫無拘束,已成風氣。就好像住旅館一樣——完全行動自由,而且到末了,連帳都不付!」

  「您是一位愛抱怨的老太爺,」般多說。「您如今有維吉尼亞和我陪伴,還要怎樣?」

  「不要什麼,不要什麼。」賈德漢侯爵連忙這樣說,讓她們安心,「並不是為了這個,最重要的是這樣事情的原則,這種現象給人不安的感覺,我甘心情願承認過去這二十四小時幾乎是很理想的生活。安寧——絕對的安寧。沒有小偷進來,也沒有其它的殘暴罪案,沒警察打擾,也沒有一個美國客人。我所抱怨的是,假若我覺得實在很安全,我會更高興。現在的情形是——我一直都在想,『他們很快就會有一個人露面。』這樣一想,什麼都完了。」

  「那麼,現在一個也沒露面呀。」般多說。「我們都感到孤單得要命——其實,就是一種無人理睬的感覺。費希不見了,這也是很奇怪的。他沒說要到那兒嗎?」

  「一句話也沒說,我最後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是昨天下午,他正在玫瑰花園裡來回的踱方步,抽一支他常抽的那種難聞的雪茄煙。後來,他似乎在田野裡消逝了。」

  「必定是有人把他綁架走了。」般多揣想著說。

  「我預料再過一兩天,我們這裡就會有倫敦警察廳偵緝部的人來到湖裡打撈屍體了。」她的父親暗淡地說。「我這才是活該呢,在我這樣的年紀,本來該安安靜靜的到國外玩玩,好好保養身體,不要叫人拖入喬治·羅麥克斯的危險計劃。我……」

  他的話給卓德威打斷了。

  「哦!」賈德漢侯爵不悅地說:「什麼事?」

  「爵爺,那個法國警察來了,他問您能不能抽點空接見他。」

  「我不是對你們說過嗎?」賈德漢侯爵說,「我早知道好景不長。毫無疑問的,他們已經找到費希的屍首了。彎著身子,沉在金魚塘水底下。」

  卓德威恭恭敬敬的把他的話轉到目前的問題上。

  「我可以說您要接見他嗎,爵爺?」

  「好的,好的,請他到這裡來好了。」

  卓德威離開了,過了一兩分鐘,他回來了,他用一種沉鬱的聲調報上來:

  「列蒙先生。」

  那法國人步履輕快而迅速地走進來,由他走路的態度比他的臉色更明顯地透露出一個事實:他由於某件事情非常興奮。

  「晚安,列蒙。」賈德漢侯爵說。「喝杯酒,好嗎?」

  「我謝謝你,不用了。」他非常拘謹地向女眷們深深一鞠躬。「我終於有進展了,照目前的情形,我覺得我應該將我的發現讓你明白明白——這是我在過去二十四小時中最重大的發現。」

  「我早就覺得必定發生一些重要的事情。」賈德漢侯爵說。「爵爺,昨天下午,府上的一位客人很奇怪地離開了。我得承認,從一開始,我就疑惑。這裡來了一個由荒野地帶來的人,兩個月之前,他在南非。在那之前,他在哪裡?」

  維吉尼亞猛抽一口氣,刹那之間,那法國人的目光充滿疑惑地逗留在她身上。然後,他繼續說下去。

  「在那之前——他在哪裡?沒人知道。他正是我正在找的那種人——冒失、大膽、無片刻安靜,一個什麼事都敢做的人。我一通又一通的拍出好幾個電報,但是我得不到任何有關他過去的消息。十年之前他在加拿大,是的,但是,從那時候以後——是一段沉默的時間。於是,我的疑惑又加重了,後來有一天我撿到一張他最近發現的一個紙片,上面有一個地址——一個丹佛住宅的地址。後來,我把那個紙片丟在地下,做出仿佛無意中掉下的樣子。於是,我冷眼旁觀,看見這個叫包瑞斯的——那個赫索斯拉夫人,他撿了起來,然後拿給他的主人看,我自始至終都可以肯定這個包瑞斯是紅手同志党的間諜。我們知道紅手黨人正在同維克脫王串通,企圖完成這件任務。假若包瑞斯認出安東尼·凱德就是他的主子,他不就會做出他所做的那樣事嗎——改變過來,歸順於他嗎?如若不然,他為什麼會跟一個默默無聞的陌生人呢?這是很可疑的,我告訴你,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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