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啤酒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
|
|
柯雷爾太太走在我前面,她說:「我要一瓶啤酒,是給安雅的。」 我現在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起疑心,我幾乎可以肯定,她的聲音完全正常。不過我必須承認,當時我的注意力是放在安姬拉身上,而不是放在她身上。安姬拉站在冰箱邊,我很高興看到她有點臉紅像犯了錯的樣子。 我對她很嚴厲,可是她卻意外地相當柔順。我問她剛才到什麼地方去了,她說去做日光浴。 我說:「我在海邊沒找到你啊。」她笑了笑。我問她運動衫到哪兒去了,她說一定是遺忘在海邊了。 我提到這些細節是為了說明,我為什麼讓柯雷爾太太獨自拿啤酒到貝特利園去。 那天早上其餘的事我就不大記得了。安姬拉把她的插針墊拿來,沒再提出異議,就乖乖地補起裙子了。我想我大概也縫補了家裡的一些衣物。柯雷爾先生沒有上來吃午餐,我很高興他至少還懂這一點規矩。 吃完午餐後,柯雷爾太太說她要到貝特利園,我想去海邊拿回安姬拉的運動衫,所以就和她一起去。她走進貝特利園,我剛要轉身離開時,她就叫住我,你來看我的時候,我告訴過你,她要我上去打電話,我在路上遇到麥瑞迪·布萊克先生,就把任務交給他,又回到柯雷爾太太身邊。 我對警方和推事也都是這麼說。 下面我要說的這件事,我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對於檢普雙方問我的任何問題,我都沒有作不誠實的回答,不過我確實隱瞞了一件事實——但我並不後悔。即使舊事重演,我還是會這麼做。我知道現在說出這件事很可能會使自己受到譴責,可是我想過了這麼久,誰都不會把那件事看得很嚴重了——尤其凱若琳·柯雷爾即使沒有我的證詞也已經被判了罪。 以下就是所發生的事。 我說過,我要去打電話的途中碰到麥瑞迪·布萊克先生,向他交代過後,我又儘快往回跑。我穿著沙灘鞋,而且我走路一向很輕。我走到打開的貝特利園門口,看到了這幅景象:柯雷爾太太急切地用她的手帕擦拭桌上的啤酒瓶,擦完之後,她拉起死去丈夫的手,把手指印在啤酒瓶上。這期間,她一直注意傾聽四周的聲音,也保持著警覺。從她臉上的畏懼表情,我就明白真相了。 於是我意外地發現,原來是凱若琳·柯雷爾毒死她丈夫的。我並不責怪她這麼做,是他逼得她走到這一步,他完全是自作自受。 我一直沒向柯雷爾太太提起這件事,所以她也不知道我看到了這一幕。 凱若琳·柯雷爾的女兒不能靠謊話過一輩子。不論知道真相會讓她感到多痛苦,還是只有讓她知道最好。 告訴他,我認為她母親的行為不能用常理來衡量,她是被迫走上每一個有真愛的女人所無法忍受的道路。她的女兒應該體會和原諒她。 第五章 安姬拉·華倫的話 親愛的波洛先生:我遵照對你的承諾,在此寫下我對十六年前那段可怕時間所記得的一切。可是直到提筆之際,我才發現自己所記得的實在非常少。你知道,現在寫這些已經沒什麼依據了。 我對夏季只有很模糊的記憶——不過我說不出是哪個夏季發生的。安雅的死像是晴天霹靂,我一點都沒有想到,而且我似乎對導火線並不清楚。 我試著回想,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很出入意料之外。是不是大多數十三歲的女孩子都像我看起來那麼遲鈍?也許是的。 我想我很容易體會別人的心情,不過我從來不花腦筋去想造成那些心情的原因。 而且我當時忽然開始發現文字迷人的地方。我所看過的文章、詩篇——莎士比亞的作品——經常縈繞在我腦海裡。我還記得自己漫步在廚房後小徑上,用一種狂熱的心情重複念著「在那透明如鏡的綠色波濤之下」…那些詩句實在太可愛了,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吟詠。 除此之外我記得我最愛做的事還有游泳、爬樹、吃水果、對馬房的男孩惡作劇,還有喂馬。 凱若琳和安雅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他們的事,或者他們的思想和感覺。 我並沒有特別留意愛莎·葛理的來臨,我覺得她很笨,甚至一點都不好看。我只認為她是個有錢卻惹人煩的女人,正請安雅替她畫像。 事實上,我初次得知這件事情,是有一次吃完午餐溜出去的時候,在陽臺上聽到的一段話——愛莎居然說她要嫁給安雅!我覺得真是太可笑了。還記得我曾經在漢克斯莊園的花園裡問過安雅,我說:「愛莎為什麼說要嫁給你,不可能嘛!誰都不能娶兩個太太,那是重婚罪,會坐牢的。」 安雅很生氣他說。 「你怎麼會聽到的?」 我說我是從書房窗口聽到的。 他變得更生氣了,說我應該上學校去,改掉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 我還記得他這麼說的時候我非常恨他,因為那太不公平了,徹徹底底的不公平。 我生氣地結巴說道,我並不是有意偷聽的。何況無論如何,愛莎又有什麼資格說那種蠢話? 安雅說她只是開玩笑。 我應該對這個答案滿足了,不錯——是差不多,但卻不是百分之百。 回家途中,我對愛莎說:「我問安雅,你說要嫁給他是什麼意思,他說那只是開玩笑。」 我覺得這應該使她覺得受到奚落,可是她只微笑了一下。 我不喜歡她那種微笑的樣子,回家之後,我上樓到凱若琳房間去。她正在穿衣服準備吃晚餐,於是我就坦白問題,安雅有沒有可能娶愛莎。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凱若琳的回答,她的口氣一定相當強調。她說:「只有我死了,安雅才會娶愛莎。」 他的話讓我信心十足,死亡仿佛離我有好幾世紀那麼遠。 不過我對安雅下午說的話還是非常生氣,晚餐時我非常激烈地攻擊他,我記得我們吵得很厲害,最後我沖出房間上床去了,一直哭到入睡。 我不大記得在麥瑞迪·布萊克家那個下午的事了。不過我記得他念了一段描寫蘇格拉底的死的文章。以前我從來沒看過,我覺得那是我所看過的最可愛、最優美的文字。我記得這件事——但卻記不得時間,可能是那年夏天的任何一天。 我想了又想,但卻不記得第二天早上的事,我仿佛覺得去做過日光浴,也似乎聽話去縫補什麼東西。 不過一切都很模糊,只記得後來麥瑞迪喘息著跑上陽臺,臉色灰白而奇怪。我記得桌上一個咖啡杯掉在地下打碎了——是愛莎打破的,她飛快地拼命沿著小徑向前跑——臉上的表情好可怕。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