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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夫人,您不知道,我去非斯就是專門為觀察您而去的,或者說,我叫人把您帶到非斯以便對您進行觀察。」

  希拉裡說:「我明白了。」她注意到對方剛才那句話後一半的那種東方式的措詞。

  「我當時很高興您會來到這裡。如果您懂得我的意思,我在這裡沒發現有什麼聰明人能交談。」他做了個手勢。「這些科學家、生物學家、化學家,他們沒有風趣。也許他們在各自的工作上是天才,但是和他們交談使人感到枯燥無味。」他沉思後接著說,「他們的妻子也是呆板的。我們不鼓勵他們的家屬來這裡,只有一個原因允許家屬來此地。」

  「什麼原因?」

  阿裡斯蒂德斯說:「有個別例子,如有人不能正常進行工作,因為老是想念妻子。您的丈夫托馬斯·貝特頓好像就是一例。托馬斯·貝特頓作為一個天才的年輕科學家而聞名於世界,但是他到此後只能幹第二流的普通工作,他使我感到失望。」

  「但是您沒有發現,這樣的事例不是經常有嗎?這些人像關在監獄裡,當然他們要造反,是不是?至少在開始階段?」

  阿裡斯蒂德斯先生同意這點。他說:「這很自然,並且不可避免,就像鳥兒第一次被關在籠中一樣,但是如果這只鳥由一個鳥類飼養專家來養,給它需要的一切:伴侶、種子、水、嫩樹枝及它生活中的一切需要的東西,那麼它就會忘記它過去是自由的了。」

  希拉裡顫抖了一下說:「您說的叫我害怕,真害怕。」

  「您慢慢會明白這裡很多事,夫人。我肯定地對您說,雖然這些思想不同的人來到這裡感到幻想破滅,並且還想反抗,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要按著指定的路子走。」

  希拉裡說:「您不能這樣肯定。」

  「人們對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能絕對肯定。我同意您這點看法,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五。」

  希拉裡望著他,感到有些恐怖。她說:「這真可怕。這像是打字員的聯營組織,您在這裡搞的是智囊的聯營組織。」

  「就是這樣,夫人,您說的極為正確。」

  「您打算有一天從這個組織裡高價出售科學家?」

  「是的,大體上就按這樣的原則,夫人。」

  「但是您不能像派出一個打字員那樣派出一個科學家。」

  「為什麼?」

  「因為一旦您的科學家回到自由世界,他會拒絕為您的買主工作,他可以自由了。」

  「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因此,必須採取某種措施,是不是可以這樣說?」

  「措施……您這是什麼意思?」

  「您聽說過腦白質切除術嗎?」

  希拉裡皺皺眉說:「是腦部手術吧!」

  「是的,最初它是用來治療憂鬱症的。夫人,我同您說話時不用醫學名詞,用您我都懂的字眼。手術後,病人就沒有自殺的企圖,也沒有罪惡的感覺。他變得無憂無慮,服從命令。」

  「這不會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吧?」

  「過去沒有,但是現在有很大進展。這方面我有三位外科醫生:一位俄國人,一位法國人,還有一位奧地利人。經過對腦部進行移植和精密處置等不同手術,病人逐漸變得馴服並且能被人控制,但是這毫不影響他的智力。最終有可能使一個人的才智絲毫不受損害,而表現出完全馴服,他可以接受別人向他提的任何建議。」

  「這太可怕了!」希拉裡叫了起來,「太可怕了!」

  阿裡斯蒂德斯嚴肅地糾正她說:「這是有用的,甚至有益的。病人將會變得快樂、心滿意足、沒有什麼恐懼,也沒有什麼渴望,更沒有什麼煩惱。」

  希拉裡反駁說:「我不相信這會成為事實。」

  「親愛的夫人,如果我說您在這個問題上沒資格發言,請您不要見怪。」

  希拉裡說:「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一個心滿意足的、受人控制的動物能幹出真正有智慧的創造性的工作。」

  阿裡斯蒂德斯聳了聳肩。

  「這有可能。您腦子好使。您剛才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時間作出證明。這種試驗一直在進行著。」

  「您的意思是拿活人作試驗?」

  「那當然,這是惟一切實可行的辦法。」

  「用什麼樣的人作試驗呢?」

  阿裡斯蒂德斯說:「總是有人不適應這裡的生活,他們不願意合作,這些人是最好的試驗品。」

  希拉裡死死地攥住沙發的靠墊。她對這個笑眯眯的、黃瞼上顯著沒有人性的小老頭怕得要命。他說的話每句都有道理,合乎邏輯,也有條有理,這些更加深了她的恐怖感。這個人不是胡言亂語的瘋子,他不過是拿人類當原料作試驗的一個人。

  她問:「您相信上帝嗎?」

  阿裡斯蒂德斯先生揚了揚眉說:「我當然相信上帝。」他好像感到莫大震驚似的說,「我已告訴過您,我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上帝賜予我最高的權力、金錢和機遇。」

  希拉裡問:「您讀過《聖經》嗎?」

  「當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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