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命案目睹記 | 上頁 下頁 | |
二 | |
|
|
那收票員往下一看,一眼看到座位上放著一本打開的雜誌。露在外面的那一頁上面有一個女孩的脖子給人勒住,快要勒死了。同時,另外一個男子正用槍瞄準他們。 他頗具說服力地說:「現在,太太,你想是不是你正在看一篇很刺激的小說,不知不覺睡著了。後來醒的時候,印象搞亂了——」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打斷他的話。「我看見的。」她說,「當時我象你現在一樣的清醒。我向窗子外望到旁邊一輛車窗裡的情形。一個男人正勒住一個女孩的脖子,快到勒死她了。現在我要知道的就是:你們打算怎麼辦?」「這個——太太——」「我想,你是準備想辦法的,是不是?」「我們剛好再過七分鐘就到布瑞漢頓。我會把你告訴我的話報告給他們。你說的那輛車是往那個方向開的?」「當然是這個方向。你總不會想,假若一輛車飛快的朝另一個方向開的時候,我能夠看到那一切情形吧?」 那收票員望望麥克吉利克蒂太太,仿佛以為她可以想像到她看到任何地方,任何一件事。但是,他仍很客氣。「太太,你可以信賴我。」他說,「我會把你所說的話報告給他們。也許我得把你的姓名和住址記下來,只是準備萬一——」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把以後這幾天她會停留的地址,和她蘇格蘭的永久地址告訴他。他都記下來,然後就告辭。看他那副神氣,仿佛是已經盡了他的責任,並且圓滿的應付了一個令人厭煩的旅客。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仍皺著眉頭,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不滿意。那收票員會把她的話報告上級嗎?或者,他也許只是安慰她。她模模糊糊地想,常有一些老年人到各處旅行,他們相信自己揭發了某些陰謀,或者有給人害死的危險,或者看到飛碟和秘密的太空船。他們往往報告一些根本不曾發生的謀殺案。假若那收票員以為她就是這樣,而不予理會呢…… 現在車走得慢了,經過了幾個轉轍路閘,在一個燈火輝煌的大鎮穿過。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把手提袋打開,取出一張蓋過「收訖」戳子的帳單——她能找到的紙片只有這個——用原子筆在背後寫了幾句話,然後放進碰巧手邊有的一個四方信封,粘好,然後再在上面寫幾個字。 車子停在一個擁擠的月臺邊。那種尋常的、到處都會聽到的播音聲,抑揚頓挫地報告:「到達第一號月臺的車五點三十八分開往米徹斯特、魏佛頓、羅克斯特,及恰德茅茨各站。到貝星市場的旅客請在第三號月臺搭那裡等候的車。第一號側線月臺專供往卡伯瑞的車停車之用。」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急切地順著月臺往下望。那麼多旅客,但是只有那麼少的腳夫。啊,那裡有一個!她便很有威嚴地叫他。「腳夫!請你馬上把這個送到站長室。」 她把信遞給他,同時給他一個先令。 然後,她歎了口氣,往椅背上靠過去。好了,她已經盡力了。她的心裡念念不忘地想著那一個先令,感到片刻的懊悔。其實六辨士就足夠…… 她現在又回想到目睹的那個情景。可怕,非常可怕。她是一個神經很強的女人。但是,一想起那件事就渾身發抖。愛思白·麥克吉利克蒂!她遇到了多麼奇怪、多麼怪的事!假若不是那輛車上的窗簾碰巧打開了……但是,那,那當然是天意。 上天註定了要她——愛思白·麥克吉利克蒂——成為那個命案的見證。她堅強地繃著嘴。 叫喊聲、汽笛聲,和砰的一聲關上門的聲音。五點三十八分的車慢慢地開出布瑞漢頓車站。一小時零五分之後,便停在米徹斯特。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把她的大包小包和手提箱拿起來,走下車來。她向月臺的兩邊望望。她又想到以前想過的:腳夫不夠。象這樣的腳夫似乎都在忙著搬郵件袋,推行李車。如今的旅客似乎永遠只能自己提自己的箱子。不過,她可提不動她的箱子,雨傘,和所有的包包。她得等著。不久,她就找到一個腳夫。「計程車嗎?」「我想,會有車子來接我的。」 米徹斯特車站外面,有一個一直注意出口處的司機走過來。他帶著溫和的本地口音說:「是麥克吉利克蒂太太嗎?到聖瑪麗牧場嗎?」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說她就是。 那司機得到了酬勞,雖然不怎麼大方,可是足夠了。那輛車載著麥克吉利克蒂太太,她的箱子和大包小包的東西,在夜色籠罩中開走了。那是九哩的路程。麥克吉利克蒂太太筆直地坐在車裡,簡直不能放鬆。她渴望著將心裡的感覺表達出來。最後,車子駛過那條熟悉的鄉村街道,終於停在目的地。麥克吉利克蒂太太走上通到門口的磚砌小路。當房門由一個上年紀的女僕開開的時候,司機把箱子放到門裡面。麥克吉利克蒂太太一直穿過前廳。在敞開的起居室門口,女主人正在等著她:一位上了年紀的,纖弱的老太太。「愛思白!」「珍!」 她們互相擁吻。麥克吉利克蒂太太並不轉彎抹角,突然開門見山地說: 「啊,珍!我剛剛看到一個命案!」 瑪波小姐從小遵照著母親和祖母的訓誡處世:真正端莊的女子不可露出驚駭或驚奇神色——也就是依照理智判斷。她聽了只是眉毛一揚,搖了頭,同時說:「你覺得很悲慘,也覺得實在很少見,愛思白。我想,你頂好馬上告訴我經過的情形。」 那正是麥克吉利克蒂要做的事。她讓女主人把她拉到離火爐近些的地方,坐下來,脫下手套,便立刻生動地說明經過。 瑪波小姐密切地注意聽。最後,麥克吉利克蒂太太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瑪波小姐果斷地說:「我想,親愛的,你最好上樓去脫下帽子,洗了臉。然後我們吃晚飯——吃飯的時候我們根本不談這件事。飯後我們再詳細討論,並且由各方面來討論。」 麥克吉利克蒂太太贊成她的建議。兩位太太吃晚飯的時候談論住在聖瑪麗本地這個小鄉村生活各方面的情形。瑪波小姐談到一般人不信任那個風琴手,並且講到最近有關那個藥劑師妻子的醜聞,而且順便提到那個女教員和鄉教育會之間的敵對態度。然後,她們還談到各自的花園。「芍藥花,」瑪波小姐站起來的時候說,「是最讓人捉摸不定的。這種花或許種得活——或許種不活。但是,如果活了,可以說就使你終生受用不盡,而且現在有些真正美麗的品種。」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