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落幕:白羅最後探案 | 上頁 下頁
六八


  就象其他吸毒成癮的人一樣,他不得不去找他的毒品的來源。他接二連三地找到了犧牲者。我毫不懷疑,這種案件的數量超過了我實際已經探明的五個案件。在每個案件中,他都扮演同樣的角色。他認識埃思林頓。他在裡格居住的那個村子裡住了一個夏天,和裡格在當地的小酒店裡一塊兒喝過酒。在散步的時候,他結識了那女孩子弗雷達。可來,慫恿和戲弄她那已經形成的信念,即倘若她年老的姑媽死去的話,那著實是一件好事,姑媽不再受罪了,自己的生活也寬裕了,舒適了。他是利奇菲爾德家的朋友,瑪格麗特·利奇菲爾德在和他的談話中受到了啟發,認為自已可以成為一個將她的妹妹們從終身束縛中解救出來的女英雄。可是,黑斯廷斯,要是沒有諾頓的影響,我是不相信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會幹出他們已經幹出的事來的。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斯泰爾斯發生的事件吧。我跟蹤諾頓已經有些時日了。他一結識富蘭克林夫婦,我就覺察到了危險。你應該明白,即使是象諾頓這樣的人也必須有一個能夠得以施展其伎倆的基點。只有已經埋下了種子,你才能讓它得以發展。譬如,在《奧賽羅》一劇中,我始終認為在奧賽羅的頭腦中已經存在著這樣一種信念(這也許是正確的),就是苔絲德蒙娜對他的愛,是一位年輕姑娘對一位著名的勇士的熱情而又不穩定的英雄崇拜,並不是一個女人對奧賽羅這個男人的一種穩定的愛情。他或許已經認識到。凱西奧才是她的稱心配偶,而她到一定時候也會認識到這一點的。富蘭克林夫婦成了我們這位諾頓的最中意的候選人。一切可能性全部具備!黑斯廷斯,現在你無疑已經明白了(這本來是每一個有感覺的人都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出來的),富蘭克林愛著朱迪絲,她也愛著他。他對待朱迪絲的那種粗暴,他那從來不正眼看她的袤情,以及根本不拘禮節的習慣應該告訴你,這個男入已經深陷在對她的愛情之中了。但是,富蘭克林是一個性格堅強的人,也是一個極為正直的人。他的言談是極其無情的,但他是一個有非常明確的道德觀念的人。在他的行為準則中,一個男人是應當忠實於他自己所選擇的妻子的。

  正如我所想到的,甚至你也明白的那樣,朱迪絲極其不幸地深深地愛著他。那天你在玫瑰園裡看到她的時候,她以為你已經抓到了這個事實。於是,她便大發雷霆了。象她那樣的脾氣,是不能夠忍受任何憐憫與同情的表示的。這樣做就像是觸到了血跡淋漓的傷口一樣。

  隨後,她發現你以為她愛上了阿勒頓。於是她就隨你去這樣想,這樣她就可以避免那種拙劣的同情心和對那傷口進一步的刺激了。她和阿勒頓的調情是一種對絕望的安慰。她非常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討她的歡心,替她解憂,但是她對他從來也沒有過一點一滴的感情。

  當然,諾頓是很明白這陣風是怎麼刮的。他在這曲富蘭克林三重奏中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我也許可以這樣講;他首先是從富蘭克林那裡入手的,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是屬￿對諾頓那種陰險的暗示有免疫力的人。富蘭克林具有非常明確、涇渭分明的頭腦,非常瞭解自己的感情—完全無視外來的壓力。此外,他生活中最大的熱情是他的工作。他埋頭於他的工作使他很少有懈可擊。

  可是,在朱迪絲身上諾頓的成功就大得多了。他非常巧妙地玩弄著那個關於無用的生命的題目。那正是朱迪絲的一個信條—這個信條與隱埋在她心中的宿願是相互吻合的。

  對此她並沒有想到會出什麼大事,而諾頓卻認為可以在這裡撈一把。他耍了一個巧妙的花招—把自己偽裝為與這種觀點相對立,有分寸地奚落她沒有膽量去採取這種果決的行動。「這是所有的年輕人都會說—但決不會去做的事情!」黑斯廷斯,這是一種多麼陳腐而廉價的嘲諷—然而它卻又常常能夠達到目的!這些孩子們,他們是多麼容易受傷害啊!儘管他們對此並無認識,可他們卻隨時準備好去採取大膽行動!

  把無用的巴巴拉搞掉,就可以為富蘭克林和朱迪絲的結合廓清道路。這句話從來也沒講出過口—這是永遠也不準備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所強調的是,他本人與此並無利害關係—一絲一毫也沒有。因為,假如朱迪絲一旦認識到這與他有利害關係的話,她的反應就會十分強烈。可是象諾頓這樣謀殺癖根深蒂固的人,是不會滿足於只有一個對象的。於是,勒特雷爾夫婦就成了另一個對象。

  請你再回顧一下吧,黑斯廷斯。想一想你們頭一次玩橋牌的那個夜晚吧。牌局散後,諾頓對你說的話,聲音是如此之高,以至於你擔心會被勒特雷爾上校聽到。當然啦!、諾頓就是有意想讓他聽到的!他從來不放過一次強調他那些話的機會—觸人痛處嘛。而且,他的努力終於如願以償了。它就在你的鼻子底下發生的,黑斯廷斯,可是你卻一直都不明白它到底是怎麼促成的。基礎早就打好了—那就是日益加重的精神負擔,在眾人面前出乖露醜的羞愧,對他妻子越來越深的憤懣。

  確切地回憶一下所發生的事情吧。諾頓說他渴了(他難道不知道勒特雷爾太太就在屋子裡,而且會出面干涉嗎?)上校由於天性豪爽,馬上就象一個慷慨大方的主人那樣行動起來了。他提議請他們喝一點兒,並且進屋去拿。你們幾個都坐在窗外。他的太太來了—出現了那個勢不可免的場面—他也清楚外面的人都聽到了。他走了出來,這事本來也許能夠很順當地找個藉口搪塞過去的—博伊德。卡林頓就可以了無問題地做到這一點。(他相當老於世故,能做得圓滑得體—儘管在其它方面,他是我曾經通到過的最自負、最討人嫌的人之一!你所佩服的恰恰就是這種人!)你自己本來也可以表現得不致使人難堪。可是諾頓卻迫不急待地開了腔,沒完沒了、笨嘴拙舌地說著,老練機智地擴大事態,大驚小怪地把事情弄得一發不可收拾。他喋喋不休地說著打橋脾的事(這更使上校想起他所受到的羞辱),漫無目的地談到了射擊中發生的意外享故。真是不負諾頓這個有心人,那個老糊塗博伊德·卡林頓便馬上順著他的話茬講起了他的愛爾蘭勤務兵開槍打死了他親兄弟的故事—這個故事,黑斯廷斯,是以前諾頓講給博伊德聽的。他十分明白,不管在什麼時候,只要他適當地提醒一下,那個老糊塗就會把它當作自己的故事講出來。你知道,諾頓是不會去作這個錄重要的暗示的。我的上帝。他不會這樣做的!

  於是,一切安排就緒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就是爆破點。他本能地覺得他主人的地位受到了觸犯—當著朋友們的面遭到了羞辱,他痛苦地意識到他們相信他對欺侮除了逆來順受地屈從而外,是沒有膽量去另有所為的—這時,「解脫」這個關鍵的字眼便起作用了。小口徑步槍,意外事故—一個打死了他兄弟的士兵—突然之間,他太太的頭部在他眼前一閃……。「沒問題—就算是意外事故吧……我要讓他們瞧瞧……給她點顏色看看……。這個該死的!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她死了活該!」

  但是,他沒有打死她,黑斯廷斯。我是這樣想的,就在他開槍的時侯,他本能地打偏了,這是因為他想要打偏。而後來……鬼迷心竅過去了。她是他的妻子。是他不顧一切地愛著的女人。

  這是諾頓沒有得手的罪行之一。

  啊,可是他還有下一步的打算呢!你意識到了沒有,黑斯廷斯,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回想一下吧—把每一件事都回憶一下。你,我的誠實的、善良的黑斯廷斯!你頭腦中的每一個弱點都被他發現了-—是的,他也發現了你高尚正派、光明正大的一切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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