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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這是天衣無縫的圈套──在大家的印象中,她是兇手的目標!她身處危機,她「知道了什麼」,她受到了攻擊!

  我明白了她如何故意引起我注意到她在水槽室裡。而且她在到洗衣間之前先把她自己的房間弄得亂七八糟。

  然而當她從醫院回來,當她發現布蘭達和羅侖斯被捕時,她一定變得不滿意。案子結束了──而她——喬瑟芬,也從水銀燈下消失,不再受人注目。

  因此她從艾迪絲房裡偷到洋地黃藥片,放進自己的可可杯子裡,把那杯可可原封不動地留在大廳桌上。

  她知道蘭妮會喝掉嗎?可能。從她那天早上所說的話,聽得出來她氣憤蘭妮對她的批評。對小孩子頗有經驗的蘭妮或許懷疑過她吧?我想蘭妮知道,一向都知道喬瑟芬不正常。她心智發展的早熟形成了健全的道德觀。或許,還有各種遺傳因素──蘇菲亞所謂的家族的「殘忍」生性也混在了一起。

  她帶有她祖母家族的權威性冷酷,瑪格達家族的冷酷的自我中心主義,只從她自己的觀點來看事情。她想必也受到痛苦,象菲力浦一樣敏感,身為一個不吸引人的小孩子的恥辱──被妖精換來的醜八怪──在家裡不受歡迎的小孩子。最後是,她的骨子裡,帶有老裡奧奈茲那種基本的邪門血統。她是裡奧奈茲的孫女,她的頭腦、她的狡詐象他一樣──但是他的愛是外投到他的家人朋友身上,而她的愛則回歸到自己身上。

  我想老裡奧奈茲瞭解到其他任何一個家人都沒有瞭解到的,那就是喬瑟芬可能是對別人、對她自己構成危險的根源。他不讓她上學去,因為他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他庇護她,把她守在家裡,而且我現在明白了他要蘇菲亞照顧喬瑟芬,有如燃眉之急。

  瑪格達突然要把喬瑟芬送出國的決定──這是不是也是因為害怕那孩子?或許不是一種感知的害怕,而是某種母性朦朧的直覺。

  而艾迪絲·哈薇蘭呢?她是否先是懷疑,然後害怕——最後知道了?

  我看著我手上的信。

  親愛的查理。這封信只有你可以看——蘇菲亞也可以,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有個人知道真相是絕對必要的。我在後門外面廢棄的狗屋裡找到了我所附上的本子。她把它藏在那裡。這證實了我早已懷疑的。我將採取的行動可能是對的,也可能是錯的──我不知道。但是,無論如何,我的生命已接近尾端,我不願那孩子受那種如果以世俗的方法來追究她所作所為的責任,我相信她一定會受到的苦。

  同樣生下來的孩子經常會有一個「不太對勁」。

  如果我做錯了,上帝原諒我——但是我這樣做是出自愛心。上帝保佑你倆。

  艾迪絲·哈薇蘭。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把信遞給蘇菲亞。我們一起打開喬瑟芬的黑色小簿子。

  今天我殺了爺爺。

  我們翻動著。這真是一部驚人的作品,我想,心理學家一定會感興趣,它展現了受挫的自我中心主義者的憤怒,一清二楚。謀殺的動機也記載了下來,不恰當、幼稚得令人惋惜。

  爺爺不讓我學芭蕾舞,所以我下定決心要殺死他。然後我們會到倫敦去住,媽媽不會在意我學芭蕾。

  我只看了幾條記載,它們全都意味深長。

  我不想到瑞士去──我不去。如果媽媽逼我,我也會殺死她──只是我找不到毒藥了。也許我可以用毒草莓,它們可以毒死人,書上說的。

  最近尤斯達士讓我非常生氣。他說我只不過是個小女孩,沒有什麼用,而且說我的偵探工作很傻。如果他知道謀殺案是我幹的,他就不會認為我傻。

  我喜歡查理──但是他有點笨。我還沒決定要嫁禍給說我誰。也許布蘭達和羅侖斯──布蘭達對我很不好──她說我頭腦有問題,可是我喜歡羅侖斯──他告訴我關於莎蘿特·柯迪的事──她在某人洗澡時殺死了他。她那樣做不太聰明。

  最後一段記載揭露出來:

  我恨蘭妮……我恨她……我恨她……她說我只不過是個小女孩。她說我愛出風頭。她使得媽媽要把我送出國……我也要把她殺死──我想用艾迪絲姨婆的藥就可以了。如果再有謀殺案,那麼警方會再回來,一切都會再緊張刺激起來。

  蘭妮死了,我真高興。我還沒決定要把那瓶小藥片藏在什麼地方,也許藏在克裡夢西嬸嬸的房裡——或是尤斯達士房裡。當我老了死掉後我會把這本留下來指名給警察頭子,他們就會知道我是個多麼偉大的罪犯。

  我合起本子,蘇菲亞的眼淚快速流下。

  「噢,查理——噢,查理──這麼可怕。她是如此的一個小怪物──卻又──卻又這麼令人痛惜。」

  我的感受一樣。

  我喜歡過喬瑟芬……我仍然感到喜歡她……你對任何人的喜歡不會因為他們得了肺結核或是其他什麼重大的疾病而稍減。如同蘇菲亞所說的,喬瑟芬是個小怪物,但是她是個令人痛惜的小怪物。她天生就有精神乖僻——一幢畸形屋裡的畸形兒。

  蘇菲亞問道:

  「如果──她還活著──會怎麼樣?」

  「我想大概會被送去少年感化院或是其他特殊的學校去。然後過段時間她會被釋放出來──或是可能被送進精神病院,我不知道。」

  蘇菲亞毛骨悚然。

  「還是象現在這樣的好。可是艾迪絲姨婆──我不喜歡她擔當罪名。」

  「她選擇這樣做,我想大概不會公開這件事。我想布蘭達和羅侖斯受審時,案子會不成立,他們會被釋放。」

  「而你,蘇菲亞,」我說,這一次是用不同的語調,同時握住她的雙手,「你要嫁給我。我剛聽說我被指派到波斯去,我們一起到那裡去,你會忘掉這歪歪扭扭的小屋子。你母親可以推出她的戲,而你父親可以買更多的書,而尤斯達士很快就會上大學了。不要再替他們操心,想想我。」

  蘇菲亞直視著我的雙眼。

  「你不怕娶我嗎,查理?」

  「為什麼我該怕?所有最壞的遺傳都落在可憐的小喬瑟芬身上。而你,蘇菲亞,我完全相信裡奧家茲家族一切最勇敢最好的遺傳都落到你身上去了。你祖父非常器重你,而他好象是個通常都對的人。抬起頭來,我親愛的,未來是我們倆的。」

  「我會的,查理。我愛你,我會嫁給你而且讓你幸福快樂。」她低頭看著那本筆記本,「可憐的喬瑟芬。」

  「可憐的喬瑟芬。」我說。

  「事實真相是什麼,查理?」我父親說。我從沒對我老爹撒過謊。

  「不是艾迪絲·哈薇蘭,」我說。「是喬瑟芬。」

  我父親輕輕點點頭。

  「是的,」他說,「我這樣認為已經有段時間了。可憐的孩子……」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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