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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拉子的隱居者(1)


  在巴格達稍事停留之後,帕克·派恩先生于清晨六點動身前往波斯。

  單翼飛機上乘客的空間很有限,窄窄的坐椅不能讓帕克·派恩先生的身體有任何舒適的感覺。另外還有兩位遊客同行。

  一個是身寬體胖、面色紅潤的男子,帕克·派恩先生判斷他一定有喋喋不休的毛病;另一個是身材瘦削、嘴唇有些撅起的女子,看上去很有主見。

  「不管怎麼說,」帕克·派恩先生想,「他們看來都不像需要向我諮詢的人。」

  他們的確不是。瘦小的女人是一位美國傳教士,深以刻苦工作為樂;面色紅潤的男子是一家石油公司的雇員。在出發之前他們已經向同行者做過簡要的自我介紹了。

  「恐怕我只是個旅行者而已。」帕克·派恩先生輕描淡寫地說,「我要去德黑蘭、伊斯法罕和設拉子。」

  他說出這些地名時帶著音樂般的韻味,他又重複了一遍,德黑蘭、伊斯法罕和設拉子。

  帕克·派恩先生俯瞰著腳下的大地。平坦的沙漠。他感受到這塊廣袤無垠罕有人跡的土地所蘊涵的神秘。

  在克爾曼沙阿飛機降落,檢查護照過海關,帕克·派恩先生的一個包被打開,海關工作人員饒有興趣地檢查一個小紙盒,還提出了不少問題。因為帕克·派恩先生既聽不懂也不會說波斯語,事態就一下子複雜了。

  飛機的駕駛員正好走了過來。他是一個漂亮的金髮德國青年,深藍色的眼睛,經過風吹日曬的臉。「出什麼事了?」他友好地詢問。

  帕克·派恩先生已經煞費苦心地打了各種各樣的手勢,可是看來毫無效果,這時總算松了一口氣,轉向駕駛員說:「這是除臭蟲的藥粉,你可以向他們解釋清楚嗎?」

  飛機駕駛員一臉茫然:「什麼?」

  帕克·派恩先生用德語重複了一遍他的解釋。飛行員咧嘴笑了起來,將他的話翻譯成波斯語。嚴肅的工作人員松了一口氣,陰沉的臉放鬆了,微笑了起來,其中一個甚至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覺得這真有意思。

  三位乘客再次登上飛機繼續航行。他們在哈馬丹降低高度拋下郵件,不過飛機並未停留。帕克·派恩先生向下俯瞰,試圖辨認出拜希斯頓岩石,在這個羅曼蒂克的地方古波斯王大流士曾用三種文字——巴比倫文、米底亞文和波斯文——記載下他帝國的疆域和征服的歷程。

  他們到達德黑蘭是下午一點,海關需要更多的警方手續。德國飛行員來了,微笑著站在一邊,看著帕克·派恩先生回答完他聽不懂的一大堆問題。

  「我都說了些什麼?」他問德國人。

  「你說你父親的教名叫旅行者,你的職業是查理,你母親的名字叫巴格達,你從哈裡特來。」

  「這有關係嗎?」

  「無關緊要。只要回答一點什麼就可以了,這就是他們所需要的。」

  帕克·派恩先生對德黑蘭非常失望,他發現這個城市現代得令人壓抑。第二天晚上他走進旅店時遇到飛機駕駛員赫爾·施拉格爾時,也是這麼對他說的。一陣心血來潮之下,他邀請飛行員共進晚餐。德國人接受了邀請。

  身著古典裝束的侍者記下了他們所點的菜。菜很快送來了。

  當他們吃到甜點——一道有些粘乎乎的巧克力點心時,德國人問:

  「那麼你是去設拉子的了?」

  「是的,我坐飛機到那裡,然後從設拉子由陸路返回伊斯法罕和德黑蘭。明天我坐的還是你的飛機嗎?」

  「噢,不是。我要返回巴格達。」

  「你在這裡待了很久嗎?」

  「三年了。我們的服務期定為三年。到現在我們從未出過事故。」他敲了敲桌面,兩杯用厚厚的杯子盛著的甜咖啡端了上來,兩人點上煙。

  「我第一次運載的乘客是兩位女士,」德國人回憶道,「兩位英國女士。」

  「是嗎?」帕克·派恩先生說。

  「一位是出身名門的年輕小姐,你們一位部長的女兒——你們怎麼稱呼的?埃絲特·卡爾女士。她很漂亮,非常漂亮,但是個瘋子。」

  「瘋子?」

  「徹底的瘋子。她住在設拉子一座當地人的大房子裡。她穿的是東方裝束,看上去一點不像歐洲人。這是有這樣好出身的小姐過的日子嗎?」

  「也有其他人這樣生活呢,」帕克·派恩先生說,「比如希絲塔·斯坦霍普夫人……」

  「不一樣,她是個瘋子。」德國人打斷了他,「你可以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來,就像戰爭時期我的潛艇指揮官一樣的眼神。他現在在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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