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第三個女郎 | 上頁 下頁
六五


  「是的。」

  「你怎麼知道你刺了他?」

  她臉上浮出了一絲不解的神色說:「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是躺在地板上呀——死了。」

  「刀是在什麼地方的?」

  「我揀起來了。」

  「有血在上頭嗎?」

  「有,他襯衫上也有。」

  「摸起來是什麼感覺——那刀上的血?你弄到手上要去洗掉的血——濕的嗎?還是像草莓果醬?」

  「像草莓果醬——黏黏的。」她打了個冷顫。「我非得去把它洗掉。」

  「很懂事。那麼,一切就有條有理了。被害人,殺人者——你——加上兇器一樣不差。你可記得自己真真下了手?」

  「不……那個,我不記得……但是我一定是下了手的,不是嗎?」

  「別問我?我又不在那兒,是你這麼說的。但是在這之前還出過一條人命,有沒有?早一點兒的那次命案。」

  「你是說——露薏絲嗎?」

  「是的,我是指露薏絲……你第一次想殺她是什麼時候?」

  「好多年以前。呵,好多年以前了。」

  「你還小的時候?」

  「是的。」

  「是等很久,是吧?」

  「我早都忘了。」

  「一直到你又見到她,而且認出了她?」

  「是的。」

  「你很小的時候就恨她。為什麼?」

  「因為她把父親,我父親搶走了。」

  「這使你母親很不快樂吧?」

  「我母親恨露薏絲,她說露薏絲是個壞透了的女人。」

  「她一定常跟你說起她吧?」

  「是的。真希望她沒有……我不要老聽她的事。」

  「很乏味——我曉得。仇恨是很沒創意的事。你又見到她的時候,你是真地想殺死她嗎?」

  諾瑪好像在考慮,她的臉上現出了點引人入勝的神色。

  「我並沒有,真心想,你知道……這都好像是好早好早以前的事了。我簡直不能想像自己會——所以——」

  「為什麼你不敢說你殺了她?」

  「是呀。我腦子裡有好多怪怪的想法,知道其實我根本沒有殺她。我想這都是一場夢。我想,也許真是她自己跳窗死的。」

  「那麼,這有什麼不對呢?」

  「因為我知道是我下的手——我說了是我幹的。」

  「你說了是你幹的?是對誰說的?」

  諾瑪搖了搖頭。「我不能說……是一個好心的人,要幫助我。她說她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不停地說說,字句來得又快又激烈:「我在露薏絲的門外,第七十六號門外,我剛走出來。我想我大概在夢遊了。她們——她——說出了事了。在天井下面。她一再地告訴我,跟我說沒關係,絕對不會有人知道的——我那時也不記得我做了什麼事——可是我手裡有點東西——」

  「東西?什麼東西?你是說?血嗎?」

  「不,不是血——是扯碎的窗簾之類的東西。我把她推下去的時候。」

  「你記得你把她推下去了,是嗎?」

  「不,不。最煩人的就在這裡。我什麼都不記得,所以我才盼望,所以我才去找——」

  她把頭轉向白羅:「他——」她又轉回去對史提林佛立德說:

  「我從不記得我做過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但是我卻愈來愈害怕。因為曾有一大段時間都是空白的——好幾個小時的空白——我沒有記憶,記不得自己在哪兒或做了什麼事,但是我卻找到了許多東西——一定是我自己藏起來的東西。瑪麗是我下的毒,他們在醫院發現她被人下了毒。我又在抽屜裡發現了我藏起來的除草劑,在公寓這兒我又找到了彈簧刀,我還有一把根本不記得買過的左輪手槍!我的確殺了人,但是我不記得殺過他們。因此我實在並不是一個兇手——我,我只是——瘋了!這點我總算認清楚了。我瘋了,我無法控制自己。一個人瘋了,所做出的事情,是不應該怪他的。我竟然能到這兒來把大衛也殺了,這就證明我是瘋了,不是嗎?」

  「你很喜歡發瘋,是嗎?」

  「我——我想是的。」

  「果若如此,那你為什麼向人坦承你把一個女人從窗口推下去死掉了呢?你告訴的那個人是誰?」

  諾瑪遲疑地將頭轉開。然後將手舉起指著說:

  「我告訴了克勞蒂亞。」

  「絕對沒有這種事。」克勞蒂亞看著她斥責著說:「你從沒有跟我說過這種事!」

  「我說過,我說過。」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我——我不知道。」

  「她告訴過我她一切都跟你坦認了,」法蘭西絲不甚清晰地說。「坦白說,我還以為她是歇斯底里發作,一切都是她自己瞎編的呢?」

  史提林佛立德朝白羅看過去。

  「也可能都是她自己編的,」他像作裁判似的說:「要解決這個問題,可得費不少手腳。但是,假定是如此的話,我們就必須要找出動機,一項促使她要計劃殺死這兩個的強烈動機。露薏絲·查本提與大衛·貝克。一種幼稚的仇恨?好幾年前就已過去的事?這怎麼可能!再說大衛——就為了『擺脫他』?這女郎絕不會為了這個而殺他!我們要找出比這更站得住的動機。一筆大得驚人的金錢——對了!——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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