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第三個女郎 | 上頁 下頁
一八


  奧立佛太太在房裡走來走去,心中是愈來愈煩悶,能做什麼呢?可真不容易決定。出去問些問題?是否該去一趟長麓?可是白羅不是已經去過了嗎——而且能查出來的,他也早已查了出來。再說,她又有什麼藉口再闖進羅德立克·霍斯費爾德的家去呢?

  她考慮再去波洛登公寓一趟,也許在那兒還能再探查出點什麼來?看樣子,她還得另外編一個藉口。她真不曉得還能捏造什麼藉口,不過,那裡是唯一可以再獲得點消息的所在。什麼時候了?上午十時,該有很多的可能性的……

  在途中,她已經想出了一個藉口,說不上什麼別出心裁的藉口。本來,奧立佛太太希望能找一個更巧妙的;但轉而一想,也許該謹慎一些,最好是日常且很說得通的一種藉口。她來到堂皇卻稍嫌陰森的波洛登公寓的正前方,在天井裡徘徊、思考。

  有一名雜役正與一個搬家的貨車工人談話,一個送牛奶的推著裝奶瓶的車,在靠近運貨的電梯間附近,走到奧立佛太太身邊來。

  他推著小車,口中吹著口哨,奶瓶晃蕩得吭啷吭啷響;這時奧立佛太太仍在出神地注視著那輛搬家的貨車。

  「七十六號搬出去了。」送牛奶的人向奧立佛太太解釋說,顯然,他以為她是來看房子的。他說著將一箱牛奶自小車上搬進電梯。

  「說起來,她早就搬了出去了。」他走出樓梯又說了一句,他是個說話很爽快的送牛奶的人。

  他用大拇指朝上指了指。

  「從窗口跳下來的——七樓——這不過是一個禮拜之前的事。清晨五點的時候。好笑,怎麼挑了這麼個時辰。」

  奧立佛太太可不覺得有什麼好笑。

  「為什麼?」

  「她為什麼跳樓?沒人知道。有人說是心理不平衡。

  「她——年輕嗎?」

  「算了!一個老梆子。少說也有五十歲了。」

  兩個男人在貨車裡拚命地搬一隻大桌子。搬著搬著兩隻胡桃木的抽屜摔落在地上了,有一張紙朝著奧立佛太太飄落過來,她一把抓住了。

  「別把東西摔壞了,查理。」那爽快的送牛奶的人責怪了一聲,又推著一車牛奶進了電梯。

  那兩名搬運工人開始了一陣口角。奧立佛太太把手中那張紙遞給他們,他們卻揮手表示沒用的。

  打定主意之後,奧立佛太太徑身進入大樓,來到六樓六十七號。門裡叮噹一聲,隨即屋門打開了,一名中年婦人手中拿著一隻掃把,准是正在打掃房間。

  「喔,」奧立佛太太用她最愛用的單音節說:「早安,呢——我想知道——有沒有人在?」

  「沒有,夫人。她們都出去了,都上班了。」

  「是的,當然了……是這樣的,上次我來這兒的時候我忘了一本小日誌在這兒,讓人怪著急的,一定在客廳裡什麼地方。」

  「就我所知,夫人,我還沒撿到那一類的東西,當然,我也不會知道是您的。您要不要進來看看?」她很客氣地把門打開,將剛才清洗廚房地板的掃把放開,請奧立佛太太進入客廳。

  「對了,」奧立佛太太說,決定與這位清掃的婦人拉拉關係:「這裡,這本書就是我留給芮斯德立克小姐,諾瑪小姐的。她從鄉下回來了嗎?」

  「我看她這幾天不住在這兒。她的床鋪都沒人睡過,她可能還在鄉下的家裡住呢。我知道她是上個週末去的。

  「是的,我想也是的,」奧立佛太太說:「這本書是我給她帶來的,是我自己寫的。」

  奧立佛太太寫的書似乎並未勾起這名清掃婦人的興趣。

  「我就是坐在這兒的,」奧立佛太太拍了一張大椅子自顧自地說:「至少我記得是坐在這裡。後來我坐在靠窗戶那兒,也說不定是在沙發上。」

  她狠命地在椅墊後面猛挖。那名婦人也跟著在沙發坐墊下搜。

  「你不曉得掉了這種東西真叫人急瘋的,」奧立佛太太滔滔不絕地說:「我的要事約會全記在上頭了。我曉得今天要與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午餐,可是我忘了是誰,連地點也記不得了。當然,也說不定是明天,那樣的話,就不是同一個人了。哎呀,這可怎麼辦!」

  「一定很為難的,夫人,我知道。」清掃婦人很同情地說。

  「這兒的公寓真不錯。」奧立佛四下環顧了一下說。

  「太高了。」

  「可是風景好啊,是不是?」

  「不錯,可是朝東的話,到了冬天寒風可真大。從鐵窗欄中直吹進來。有的裝了雙層窗戶的。呵,冬天,我可不要住在這種面向東的公寓裡,讓我住樓下最好了,尤其是有小孩就更方便了。您知道,有嬰兒車之類的東西。呵,是真的,我寧可住樓下。您想想看,要是著了火。」

  「是的,那當然了,那真可怕,奧立佛太太說:「可是我想這裡一定有太平梯的。」

  「可有時候不一定跑得到消防門呵。我可怕透了火了,從小就怕。這些公寓又這麼貴,您根本不會相信租金有多高。所以何蘭小姐才找了另外兩位小姐來跟她分租。」

  「喔,對了,我想兩位我都見過了。賈莉小姐是一個藝術家,對吧?」

  「她替一家畫廊工作,可是好像並不怎麼勤快。她自己也畫——什麼牛了,樹了,那些認不出來,也不曉得什麼意思的東西。一位很邋遢的小姐,她房間那份亂——您是不會相信的。何蘭小姐可就不然了,什麼都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她以前在煤礦局當秘書,現在在城裡當私人秘書。她說,她喜歡現在的工作。她給一個從南非還是哪兒回來的很富有的先生當秘書,他是諾瑪小姐的父親,是他請何蘭小姐讓她女兒跟她們一塊兒住的,那時住的一位小姐要結婚搬了出去,她提過要找一個小姐來分租。她當然無法拒絕了,是不?尤其他又是她的老闆。」

  那婦人鼻孔裡哼了一聲。

  「我想她會的——要是她曉得。」

  「曉得什麼?」這問題未免太唐突了。

  「我知道我不應該說的。這不關我的事——」

  奧立佛太太仍是帶著疑問的眼光看著她,這清掃婦人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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