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第三個女郎 | 上頁 下頁


  「我可想不到那架電梯會出毛病。看著很,很——很硬朗嘛。」

  「最近才裝的,可是也好不到哪裡,」克勞蒂亞說:「經常要修這兒修那兒的。」

  另一個女郎邊說邊走進屋裡。

  「克軍蒂亞,你知不知道我把——」

  她停下,望著奧立佛太太。

  克勞蒂亞立即為她們介紹。

  「法蘭西絲·賈莉——奧立佛太太。雅蘭·奧立佛太太。」

  「喔,真幸會,」法蘭西絲說。

  她是個高瘦的女郎,黑色長頭髮,白灰般的臉上化妝極濃,眉毛與睫毛都有些上翅,由於塗著濃濃的眼膏,更顯得突出。她穿一條紫色緊身長褲,一件厚毛衣,與輕快、精明的克勞蒂亞相比,恰是絕妙的對照。

  「我給諾瑪·芮斯德立克送書來的,我答應了她的。」奧立佛太太說。

  「可!——真可惜,她在鄉間。」

  「還沒回來嗎?」

  很確然地,可以感覺到一陣沉寂。奧立佛太太感覺到這兩個女孩子交換了一次眼神。

  「我以為她在倫敦工作的。」奧立佛太太刻意表現由衷的驚呀說道。

  「呃,對的,」克勞蒂亞說:「她在一家室內裝潢設計公司工作,有時會被派到鄉間去送圖樣。」她露出一絲淺笑,解釋說:「我們三人在這兒各過各的生活。出出進進沒有一定,彼此也懶得留話,不過,她回來我一定記得把書交給她。」

  這樣隨意的解釋,是最容易打發事情的了。

  奧立佛太太站起身來。「那麼,就多謝你了。」

  克勞蒂亞送她到門口。「我會告訴家父與您見了面,」她說:「他是個偵探小說迷。」

  關上房門之後,她回到了客廳。

  那女郎法蘭西絲正靠在窗口。

  「對不起,」她說:「我出紕漏了嗎?」

  「我剛告訴她諾瑪出去了。

  法蘭西絲聳了聳肩膀。

  「我真想不通。克勞蒂亞,那個女的到底在哪兒?她星期一怎麼沒回來?她到哪兒去了?」

  「我也想不出來。」

  「她沒在家裡住嗎?她不是回去度週末的嗎?」

  「沒有。我打過電話,當然是要打聽一下。」

  「我看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反正,她——她有點怪異。」

  「也不見得比別人怪了多少。」但語氣卻不很肯定。

  「哎,當然,她當然很怪,」法蘭西絲說:「有時候她令我渾身發毛。她有點不對勁,我告訴你。」

  突然,她放聲大笑起來。

  「諾瑪不正常!你知道她不對勁,克勞蒂亞,雖然你不肯承認。我猜,你是對老闆太忠心了。」

  第四章

  赫邱里·白羅沿著長麓村的大街走著。以長麓村來說,這也是名副其實唯一可以如此稱之的大街。這是個似乎愈伸愈長而毫無寬度可言的村子。這裡有一座塔尖聳立的教堂,堂院中矗立著一棵老邁而凜然的紫杉樹。村落各式各樣的店鋪,全坐落在這條街上。有兩家賣古董的,一家擺的多半是杉木剝落的壁爐屏風;另一家堆滿了古董的地圖、缺口的瓷器、蟲蛀了的橡木櫃子、滿架子的玻璃杯、一些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銀器,由於地方不夠,都胡亂地塞在一塊兒。兩家小食店,都看起來夠噁心的;兩家很可人的籃子店,陳列著各色手工制的家用器具;一家附帶郵局的雜貨店;一家布料行,賣的多半是女人的帽子;一家兒童鞋店與一家應有盡有的大百貨店。另有一家兼賣煙草、糖果的文具與報紙的小鋪子。一家毛線商店,想必是此地最上流的店鋪了。兩名白髮、一臉嚴峻的女人看守著架子上擺滿的針織材料,另外還分出一個櫃檯,專賣刺繡與縫紉的花樣與圖案。幾家舊式的雜貨店,一下子隨著風尚改裝之後都自稱起「超級市場」了,架子上擺滿了鐵線綱籃,裡頭堆著彩色花紙包裝引人的貨品,從麥片到衛生紙樣樣俱全。一家只有一扇櫥窗的小鋪子,窗上花哨地寫著「莉拉」的店名,展售的一件時裝是一件法國的女用寬大上衣,用的宣傳字眼是「最新流行的帥勁」,一件藍色的裙子和一件標名叫「套裝」的紫色條紋毛衣。這些衣物都像有人隨手一扔地展示在這個櫥窗內。

  對這一切,白羅只是無動於衷地瀏覽著。如果他那沒有耐心的朋友奧立佛太太與他同行,必定會質問他何以如此耗費時間,因為這兒距離他要去拜訪的那家人家,還有四分這一哩的路程呢。那麼,白羅就會告訴她說,他這是在品味這裡的地方色彩,這些景象都是很有意義的。走到村落的盡頭,景色突然又有了轉變,被馬路擋住的一邊,是一排鎮公所新建的國民住宅,前面一長條草坪,每戶人家的大門都添了不同的顏色,倒也平添了一些生氣。國民住宅後頭,又呈現了隨風搖擺的田野與樹籬,偶爾四下點綴著幾家房地產商所推薦的「優雅住宅」,每幢都有自己的樹、花園與一股孤芳自賞、拒人於外的風格。在他前面馬路的頂端,白羅發現了一幢房舍,頂樓上蓋了一個很奇特的球狀建築物,顯然是幾年之前才加蓋上去的。無疑地,這一定是他此行朝拜的目的地。他來到柵門前,見門上掛有「克洛斯海吉斯」的名牌。他細心端詳這幢房子。這是一幢該是本世紀初建造的普通住宅,也說不上美或醜,平凡兩個字該是最恰當的形容字眼了。花園遠比房舍本身來得漂亮得多,顯然當年曾經細心照料愛護過,儘管如今已顯得有些凋零了。然而,草坪仍是修剪得綠油油的,花圃也不少,還有一些費心培植的菜園,多少點綴了一些景色。這座花園的確是挺整齊的。白羅推想:他們一定是雇有園丁來管理的。此外,也一定有人下了自己的心血,因為他注意到靠房子的一角,正有個婦人彎著身子在花圃上工作,他猜想大概是在紮大利花。那婦人的頭部展現著一團奪目的金黃髮色。她很高、很瘦,肩膀卻很寬。他拉開柵門的門栓,朝著正房走了過去。那婦人轉過頭來,然後整了整衣衫,轉身朝他好奇地望著。

  她站在原地,等他發話,左手中垂落著一綹紮花用的麻線。他注意到,她臉上有些疑惑的神色。

  「有什麼事嗎?」她說。

  白羅,全副外國人的禮節,摘下了帽子在身前一揮,躬身施了一禮。她的目光充滿神異地投射在他的鬍子上。

  「芮斯德立克太太?」

  「是的,我——」

  「希望我沒有驚擾您,夫人。」

  她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沒有。你是——」

  「我答應要來拜望你們的。我一位友人雅蘭·奧立佛夫人——」

  「喔,當然了。我知道你一定是白瑞先生。」

  「白羅先生,」他改正她,特別強調自己名字的第二個音節。「赫邱里·白羅,請多指教。我路過此地,冒昧來拜訪,是希望能有榮幸向羅德立克·霍斯費爾德爵士問安。」

  「是的。諾蜜·勞瑞瑪告訴我們你或許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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