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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臨終的偵探(2)


  這話重重地刺傷了我。

  「這話與你是不相稱的,福爾摩斯。你的話清楚地表明瞭你的精神狀態。你要是信不過我,我也不勉強你。我去請賈斯帕·密克爵士或者彭羅斯·費舍,或者倫敦其他最好的醫生。不論怎麼說,你總得有個醫生。如果你認為,我可以站在這兒見死不救,也不去請別的醫生來幫助你,那你就把你的朋友看錯啦。」

  「你是一片好意,華生,「病人說話,又似嗚咽,又象呻吟。「難道要我來指出你自己的無知嗎?請問,你懂得打巴奴裡①熱病嗎?你知道福摩薩②黑色敗血症嗎?「

  ①Tapanuli,印尼地名。——譯者注
  ②某些外國人沿用的十六世紀葡萄牙殖民主義者對我國臺灣省的稱呼。——譯者注

  「我沒有聽說過這兩種病。」

  「華生,在東方有許多疾病問題,有許多奇怪的病理學現象。「他說一句,停一下,以積聚他那微弱的力氣。「我最近作過一些有關醫學犯罪方面的研究,從中學到不少東西。我的病就是在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得的。你是無能為力的。」

  「也許是這樣。不過,我正好知道愛因斯特裡博士目前就在倫敦。他是現在還健在的熱帶病權威之一。不要再拒絕啦,福爾摩斯。我這就去請他來。「我毅然轉身向門口走去。

  我從來沒有這麼吃驚過!病人象只老虎從床上一躍而起,把我攔住。我聽見鑰匙在鎖孔裡哢嗒一響。一會兒,病人又搖搖晃晃地回到床上。他經過這一番激怒,消耗了大量體力,精疲力竭,氣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你不會硬把鑰匙從我手裡奪去的,華生,我把你留住了,我的朋友。我不讓你走,你就別想走。可是,我會順你的心的。」(這些話都是喘著說的,每說完一句就拼命地吸氣。)「你只是在為我著想,這一點我當然很瞭解。你可以自便,但,給我時間,讓我恢復體力。現在,華生,現在不行。現在是四點鐘。到六點鐘,我讓你走。」

  「你簡直瘋了,福爾摩斯。」

  「就兩個鐘頭,華生。我答應讓你六點鐘走。願意等嗎?」

  「看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啦。」

  「肯定沒有,華生。謝謝你,我整理被褥不需要你幫助。請你離遠一點。華生,我還有一個條件。你可以去找人來幫助我,但不是從你提到的那個人那裡尋求幫助,而是從我挑選的人那裡去尋求幫助。」

  「當然可以。」

  「從你進入房間以來,『當然可以'這四個字才是你說出來的第一句通情達理的話,華生,那兒有書。我沒有勁了。當一組電池的電都輸入一個非導體,我不知道這組電池會有何感覺。六點鐘,華生,我們再談。」

  但是,在六點鐘遠未到來之前就恢復了交談這是肯定的,而這次的情況使我幾乎和他跳到門前那一次一樣大吃一驚。我曾站了一會兒,望著病床上沉默的身影。被子幾乎把他的臉全部遮住了。他好象已經睡著。我無心坐下看書,於是在屋裡慢慢踱步,看看貼在四周牆上的著名罪犯的照片。我沒有目的地來回走著,最後來到壁爐台前。臺上零亂地放著煙斗、煙絲袋、注射器、小刀、手槍子彈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裡面有一個黑白兩色的象牙小盒,盒上有一活動的小蓋。這個小玩意兒很精緻,我伸手去取,準備仔細看看,這時——

  他突然狂叫起來——這一聲喊叫在街上也能聽見。這一可怕的叫聲使我渾身冰涼,毛骨悚然。我回過頭來,只見一張抽搐的臉和兩隻驚狂的眼睛。我手拿著小盒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放下!快放下,華生——叫你馬上放下!「他的頭躺回到枕頭上。我把小盒放回壁爐臺上,他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我討厭別人動我的東西,華生。我討厭,這你是知道的。你使得我無法忍受。你這個醫生——你簡直要把病人趕到避難所去了。坐下,老兄,讓我休息!」

  這件意外的事給我留下極不愉快的印象。先是粗暴和無緣無故的激動,隨著是說話這樣粗野,這與他平時的和藹態度相差多遠啊。這表明他的頭腦是何等混亂。在一切災禍中,高貴的頭腦被毀是最令人痛惜的。我一聲不響,情緒低落,一直坐等到過了規定的時間。我一直看著鐘,他似乎也一直在看著鐘,因為剛過六點,他就開始說話了,同以前一樣有生氣。

  「現在,華生,「他說,「你口袋裡有零錢嗎?」

  「有。」

  「銀幣呢?」

  「很多。」

  「半個克朗的有多少?」

  「五個。」

  「啊,太少啦!太少啦!多麼不幸呀,華生!雖然就這麼點,你還是把它放到表袋裡去,其餘的錢放到你左邊的褲子口袋裡。謝謝你。這樣一來,就可以使你保持平衡。」

  真是一派胡言亂語。他顫抖起來,又發出既象咳嗽又象嗚咽的聲音。

  「你現在把煤氣燈點燃起來,華生,但要小心,只能點上一半。我請求你小心,華生。謝謝。這太好了。不,你不用拉AE餦f1百葉窗。勞駕把信和報紙放在這張桌子上,我夠得著就行。謝謝你。再把壁爐臺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拿一點過來。好極了,華生!那上面有一個方糖夾子。請你用夾子把那個象牙小盒夾起來,放到這裡的報紙裡面。好!現在,你可以到下伯克大街13號去請柯弗頓·司密斯了。」

  說實話,我已經不怎麼想去請醫生了,因為可憐的福爾摩斯神態如此昏迷,離開他怕有危險。然而,他現在卻要請他所說的那個人來看病,其心情之迫切,就象他剛才不准我去請醫生的態度之固執一樣。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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