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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再錄華生回憶錄(2)


  傑弗遜·侯波說完這些話以後,就靠在椅背上,開始說出了下面這篇驚人的供詞。他敘述時的態度從容不起,並且講得有條有理,好象他所說的事情十分平淡無破。我可以保證,這起補充供詞完全正確無誤,因為這是我乘機從雷斯垂德的筆記本上抄錄下來的。他是在他的筆記本中,把這個罪犯的供詞按照他原來的說法,逐字逐句地記錄了下來的。

  他說:「我為什麼要恨這兩個人,這一點對於你們說來,是無關緊要的。他們惡貫滿盈,他們犯了罪,害死過兩個人——一個父親和一個女兒,因此他們付出了他們自己的性命,這也是罪有應得的。從他們犯罪以來,時間已經隔了這麼久,我也不可能提出什麼罪證,到任何一個法庭上去控告他們了。可是,我知道他們有罪,我打定主意,我要把法官、陪審員和行刑的劊子手的任務全部由我一個人擔當票來。如果你們是男子漢大丈夫,如果你們站在我的地位上,你們一定也會象我這樣幹的。

  「我剛才說到的那個姑娘,二十年前她本來是要嫁給我的,可是她卻被迫嫁給了這個錐伯,以致使她含恨而死。我從她遺體的手指上把這個結婚指環取了下來,當時我就發過誓,我一定要讓錐伯瞧著這只指環斃命;還要在他臨死的時刻,讓他認識到,是由於自己所幹的罪惡,才受到了懲罰。我萬里迢迢地踏遍了兩大洲,追蹤著錐伯和他的幫兇,一直到我追上了他們為止,這只戒指都一直帶在身邊。他們打算東奔西跑,把我拖垮;但是,他們是枉費心機。即使我明天就死——這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在我臨死的時候,我總算知道了: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而且是出色地完成了。他們兩個人已經死了,而且都是被我親手殺死的,此外,我就再也沒有什麼別的希望和要求了。

  「他們是有錢的人,而我卻是一個窮光蛋。因此,我要到處追趕他們,這件事對我說來並不容易。當我來到倫敦城的時候,我已經差不多是囊空如洗了。當時我發覺,我必須找個工作,維持我的生活。趕車、騎馬對我來說,就是象走路一樣的平常。於是我就到一家馬車廠去找點工作,立刻就成功了。每個星期我要向車主繳納一定數目的租金,剩下的就歸我自己所有。但是,剩餘的錢並不多,可是我總是設法勉強維持下去。最困難的事情是不認識道路。我認為在所有道路複雜的城市中,再沒有比倫敦城的街道更複雜難認的了。我就在身旁帶上一張地圖;直到我熟悉了一些大旅館和幾個主要車站以後,我的工作才幹得順利起來。

  「過了好久,我才找到這兩位先生居住的地方。我東查西問,直到最後我在無意之中碰上了他們。他們住在泰晤士河對岸坎伯韋爾地方的一家公寓裡。只要我找到了他們,我知道,他們就算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我已經蓄了鬍鬚,他們不可能認出我來。我緊緊地跟著他們,待機下手。我下定決心,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們逃脫。

  「雖然如此,他們還是幾乎又溜掉了。他們在倫敦走到哪兒,我就形影不離地跟到哪裡。有時我趕著馬車跟在他們後邊,有時步行著。然而趕著馬車卻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這樣他們就無法擺脫我了。只有在清晨或者在深夜我才做點生意,賺點錢,可是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及時向車主繳納租金了。但是,只要我能夠親手殺死仇人,別的我都不管了。

  「但是,他們非常狡猾。他們一定也意識到,可能有人會追蹤他們,因此他們決不單獨外出,也絕不在晚間出去。兩個星起以來,我每天趕著馬車跟在他們後面,可是我一次也沒有看見他們分開過。錐伯經常是喝得醉醺醺的,但是,斯坦節遜卻從來毫不疏忽。我起早摸黑地窺伺著他們,可是總遇不到機會。但是,我並沒有因此而灰心失望,因為我總感覺到,報仇的時刻就要來到了。我唯一擔心的卻是我胸口裡的這個毛病,說不定它會過早地破裂,使我的報仇大事功虧一簣。

  「最後,一天傍晚,當我趕著馬車在他們所住的那條叫做陶爾魁裡的地方徘徊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一輛馬車趕到他們住處的門前。立刻,有人把一些行李拿了出來,不久,錐伯和斯坦節遜也跟著出來,他們一同上車而去。我趕緊催馬加鞭跟了上去,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邊。當時我感到非常不安,唯恐他們又要改變住處。他們到了尤斯頓車站,下了馬車。我找了一個小孩替我拉住我的馬,我就跟著他們走進了月臺。我聽到他們打聽去利物浦的火車;站上的人回答說,有一班車剛剛開出,幾個鐘頭以內不會再有第二班車了,斯坦節遜聽了以後,似乎很懊惱,可是錐伯卻比什麼都要高興。我夾雜在人群之中,離他們非常近,所以我可以聽到他們之間每一句談話。錐伯說,他有一點私事要去辦一下,如果斯坦節遜願意等他一下的話,他馬上就會回來。他的夥伴卻攔阻他,並且提醒他說,他們曾經決定過彼此要在一起,不要單獨行動。錐伯回答說,這是一件微妙的事,他必須獨自去。我聽不清斯坦節遜又說了些什麼,後來只聽見錐伯破口大駡,並且說,他不過是他雇用的僕役罷了,不要裝腔作勢地反而指責其他來。這樣一來,這位秘書先生討了一場沒趣,只好不再多說,他只是和他商量,萬一他耽誤了最後的一班火車,可以到郝黎代旅館去找他。錐伯回答說,他在十一點鐘以前就可以回到月臺上來;然後,他就一直走出了車站。

  「我日夜等待的千載難逢的時刻終於來到了。我的仇人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彼此相助;但是,一旦分開以後,他們就要落到我的掌握之中了。雖然如此,我並沒有鹵莽從事。我早已定下了一套計劃:報仇的時刻,如果不讓仇人有機會明白究竟是誰殺死了他;如果不讓他明白為什麼要受到這種懲罰;那麼,這種復仇是不能令人稱心滿意的。我的報仇計劃早就安排妥當,根據這個計劃,我要讓害苦了我的人有機會能夠明白,現在是他惡貫滿盈的時候了。恰巧,幾天以前有一個坐我的車子在布瑞克斯頓路一帶查看幾處房屋的人,把其中一處的鑰匙遺落在我的車裡了。他雖然當天晚上就把這個鑰匙領了回去,但是,在取走以前,我早就把它弄下了一個模子,而且照樣配製了一把。這樣一來,在這個大城市中,我至少找到一個可靠的地方,可以自由自在地幹我的事情,而不致受到阻礙。現在要解決的困難問題就是如何把錐伯弄到那個房屋中去了。

  「他在路上走著,並且走進一兩家酒店中去。他在最後一家酒店中,幾乎停留了半個鐘頭。他出來的時候,已是步履蹣跚,顯然他已醉得夠勁了。在我的前面恰好有一輛雙輪小馬車,於是他就招呼著坐了上去。我一路緊緊地跟著。我的馬的鼻子距離前面馬車的車夫的身體最多只有一碼遠①。我們經過了滑鐵盧大橋,在大街上跑了好幾英里路。可是,使我感到詫異的是,我們竟然又回到了他原來居住的地方。我想像不出,他回到那裡去究竟是想幹些什麼。但是,我還是跟了下去,在距離這所房屋大約一百碼的地方,我便把車子停了下來。他走進了這座房子,他的馬車也就走開了。請給我一杯水,我的嘴都說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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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當時雙輪馬車的車夫坐在車的最後面。——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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