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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面紗的房客(2)


  「她的健康情況,福爾摩斯先生。她好象要死了,而且她心裡有可怕的負擔。有時候她喊'救命,救命啊!'有一次我聽她喊'你這個殘忍的畜生!你是魔鬼!'那次是在夜裡,但是喊聲全宅子裡都聽得見,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第二天一早上我就找她去了。『郎德爾太太,'我說,『要是你心裡有什麼說不出的負擔,你可以找牧師,還有警察,他們總可以幫助你。''哎呀,我可不要警察!'她說,『牧師也改變不了以往的事兒。但是,要是有人在我死之前知道我心裡的事,我也可以松心一些。''哎,'我說,『要是你不願找正式警察,還有一個報上登的當偵探的那個人'——對不起,福爾摩斯先生。她呀,一聽就同意啦。『對啦,這個人正合適,'她說,『真是的,我怎麼沒想起來呢。麥利婁太太,快把他請來。要是他不肯來,你就說我是馬戲團的郎德爾的妻子。你就這麼說,再給他一個地名:阿巴斯·巴爾哇。'這個字條兒就是她寫的,阿巴斯·巴爾哇。她說,如果他就是我知道的那個人,見了地名他一定來。」

  「是要來的,"福爾摩斯說。"好吧,麥利婁太太。我先跟華生醫生談一談,這要進行到午飯時間。大約三點鐘我們可以到你家。」

  我們的客人剛剛象鴨子那樣扭出去——沒有別的動詞可以形容她的行動方式——歇洛克·福爾摩斯就一躍而起鑽入到屋角裡那一大堆摘錄冊中去翻找了。在幾分鐘之內只聽得見翻紙頁的嗖嗖聲,後來又聽見他滿意地咕噥了一聲,原來是找到了。他興奮極了,都顧不上站起來,而是象一尊怪佛一樣坐在地板上,兩腿交叉,四周圍堆著大本子,膝上還放著一本。

  「這個案子當時就弄得我很頭疼,華生。這裡的旁注可作證明。我承認我解決不了這個案子,但我又深信驗屍官是錯誤的。你不記得那個阿巴斯·巴爾哇悲劇了嗎?」

  「一點不記得,福爾摩斯。」

  「而你當時是與我一起去的。不過我個人的印象也很淺了。因為沒有什麼明確的結論,另外當事人也沒有請我幫忙。你願意看記錄嗎?」

  「你講講要點好嗎?」

  「那倒不難。也許聽我一說你就會想起來當時的情景。郎德爾這個姓是家喻戶曉的。他是沃姆韋爾和桑格的競爭者,而桑格是當年最大的馬戲班子。不過,在出事的那時候,郎德爾已經成了酒鬼,他本人和他的馬戲團都在走下坡路了。他的班子在伯克郡的一個小村子阿巴斯·巴爾哇過夜的時候發生了這個悲劇。他們是在前往溫布爾頓的半路上,走的是陸路,當時只是宿營,而不是演出,因為村子太小,不值得表演。

  「他們帶有一隻雄壯的北非獅子,名叫撒哈拉王。郎德爾和他妻子的習慣是在籠子內表演。這裡有一張正在演出的照片,可以看出朗德爾是一個魁梧的、野豬型的人,而他妻子是一個十分體面的女人。在驗屍時有人宣誓作證說,當時獅子已表現出危險的徵兆,但人們總是由於天天接觸而產生輕視心理,根本沒有理會這些徵兆。

  「一般總是由郎德爾或他妻子在夜晚喂獅子。有時一人去,有時兩人同去,但從來不讓別人去喂,因為他們認為,只要他們是餵食者,獅子就會把他們當恩人而不傷害他們。七年以前的那天夜裡,他們兩人一起去了,並且發生了慘劇,其詳細情況從來沒有弄清楚過。

  「在接近午夜時分,整個營地的人都被獅子的吼聲和女人的尖叫聲驚醒了。馬夫和工人紛紛從各自的帳篷裡拿著燈籠跑出來,舉燈一瞧,看見可怕的情景。郎德爾趴在離籠子十來米的地方,後腦向內塌陷,上面有深深的爪印。籠門已打開,而就在門外,郎德爾太太仰臥在地,獅子蹲在她身上吼叫著。她的臉被撕扯得亂七八糟,誰也沒想到她能生還。在大力士雷奧納多和小丑格裡格斯的帶領下,幾個馬戲演員用長竿將獅子趕走,它一下跳回籠子。大家立刻把門關上了。但獅子是怎麼出來的,卻是一個謎。一般猜想,兩個人打算進籠內,但剛一開門獅子就跳出來撲倒了他們。在證據中唯一有啟發性的一點,就是那女人在被抬回過夜的篷車後,在昏迷中總是喊'膽小鬼!膽小鬼!'她直到六個月以後才恢復到能作證的程度,但驗屍早已照常舉行了,理所當然的判決就是事故性死亡。」

  「難道有別的可能嗎?"我說。

  「你這樣說也是有理由的。但是有那麼一兩點情況,總是使伯克郡警察局年輕的埃德蒙不滿意。真是個聰明的小夥子!後來他被派往阿拉哈巴德去了。我介入這個事兒,就是由於他來訪問我,邊抽煙邊談了這個案子。」

  「他是一個瘦瘦的、黃頭髮的人嗎?」

  「正是。我就知道你會記起來的。」

  「他擔心的是什麼呢?」

  「他和我都是不放心的。問題在於,怎麼也難於想像事件發生的全部過程。你從獅子的角度來設想吧。它被放出。它幹什麼呢?它向前跳了五、六步,到郎德爾面前。他轉身逃跑——爪印是在後腦——但獅子把他抓倒。然後,不向前逃走,它反而轉身向女人奔去。她在籠邊,獅子把她撲倒,咬了她的臉。她在昏迷中的叫喊好象是說她丈夫背棄了她。但是那時他還能幫她嗎?你看出破綻了吧?」

  「是的。」

  「還有一點。我想起來了。有證據指出,就在獅子吼和女人叫的同時,還有一個男人恐怖的叫聲。」

  「當然是郎德爾了。」

  「如果他的頭骨已經內陷,大概很難再聽見他的叫聲。至少有兩個證人談到有男人的叫喊聲混在女人的尖叫聲中。」

  「我認為到了那時全營地的人都在叫喊了,至於其他疑點,我倒有一種解釋。」

  「我願意傾聽。」

  「他們兩個人是在一起的,當獅子出來時,他們離籠子十米遠。女人想沖入籠子關上籠門,那是她唯一的避難地。她朝籠子奔去,剛要到門口,獅子跳過去把她撲倒。她恨丈夫轉身逃走而刺激的獅子更加狂暴,如果他們和獅子針鋒相對,也許會嚇退它。所以她喊'膽小鬼!'」

  「很巧妙,華生!但有一點白璧微瑕。」

  「有什麼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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