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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變白的軍人(7)


  五分鐘之後我們已經走過了花園小徑,來到神秘小屋前面。一位蓄鬍鬚的矮男子站在門口,臉上露出十分詫異的神情。

  「這太突然了,上校,"他說道,"這完全打亂了咱們的計劃。」

  「我實在沒辦法,肯特先生,人家迫使咱們這樣做。戈弗雷先生在嗎?」

  「是的,他在裡邊,"他說著轉身領我們走進一間寬敞而陳設簡單的屋子。有一個人背朝著壁爐站在那裡。一見那人,我的主顧立刻跳上前去伸出手來。

  「嗨!戈弗雷,見到你太好了!」

  但是對方揮手叫他後退。

  「不要碰我,吉米。不要走近我。是的,你非常驚訝!我已不象那個騎兵中隊的棒小夥子、一等兵埃姆斯沃斯了,是吧?」

  他的面容確實是異常的。可以看出他本來是一個五官端正、皮膚被非洲陽光曬黑的漂亮男子,但是如今夾雜在黝黑皮膚之間有一些怪樣的白斑片,這使他的皮膚變白了。

  「這就是我不見訪客的緣故,"他說道,「你我倒不在乎,但用不著你的同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好的,但這麼一來對我不利。」

  「我只是想確知你是安全無恙的,戈弗雷。那天夜裡你往我窗裡瞧的時候我看見了你,後來我就不放心,非把情況弄清不可。」

  「老拉爾夫跟我說你來了,我禁不住要瞧瞧你。我希望你沒看見我才好,後來我聽見開窗子的響聲,我只好跑回小屋。」

  「到底是怎麼搞的,何必這樣?」

  「這個事兒倒也不難說清楚,"他說著點燃一支香煙,「你記得那天早上在布弗斯普魯的戰鬥嗎,就在比勒陀利亞外邊的鐵路西線上?你聽說我受傷了嗎?」

  「我聽說了,但不知道詳細情況。」

  「我們有三個人被切斷了和本部的聯繫。地勢很不平坦。有辛普森——就是外號叫禿頭辛普森的那個人——有安德森,還有我。我們正在追擊布爾人,但是他們埋伏起來,把我們三人包圍了。他們兩人被打死了,我肩上中了象獵槍的子彈。但是我拼命趴在馬上,跑了幾裡路我才昏過去掉下馬來。

  「等我蘇醒過來,天已黑了,我掙扎著站起來,感覺異常虛弱。使我吃驚的是近處就有一座房子,相當大,有南非式的遊廊和許多窗子。天氣很冷。你知道那種夜晚襲來的令人發僵的寒冷,那是一種令人厭惡的、難以忍受的死冷,和爽利明快的霜凍很不一樣。簡單說吧,我感到徹骨地寒冷,唯一的希望就是設法達到那座房子。我拼死力站立起來,一步一步拖著,幾乎已經沒有知覺。我只依稀記得爬上臺階,走進一個大敞著的門,進入一間擺著幾個床位的大屋子,倒在一張床上,嘴裡滿意地哼了一聲。床上被子已攤開,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把被子往我顫抖的身上一拉就睡熟了。

  「我醒來已是早晨,我不但沒有進入一個健康的世界,反而仿佛來到一個噩夢的世界。非洲的陽光從寬大無簾的窗子射進來,使這間刷成白色的大而空敞的宿舍顯得特別明亮。我面前站著一個矮如侏儒的人,腦袋碩大如鱗莖球,口中急切地說著荷蘭話,揮動著一雙海綿般的變形而怕人的手。他身後站著的一群人仿佛都覺得眼下這情況很有意思,但我看到他們卻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形。每一個人不是歪七扭八就是臃腫變形。這些醜八怪的笑聲比什麼都難聽。

  「看來他們全都不會講英語,但是情況非得說清不可,因為大腦袋越說其越大,後來一邊怪叫著一邊用他那變形的手揪住我就往下拉,而不管殷紅的血液從我傷口直流。這個小怪物力大如牛,要不是有一個年長的負責人聽見這屋的嘈雜聲走過來,真不知他會把我整成什麼樣子。他用荷蘭語責備了幾句,揪我的人就躲開了。然後他轉向我,睜大驚訝的眼睛看著我。

  「'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他詫異地問道。'別動!我知道你已疲憊不堪,你肩上的傷口需要處理。我是醫生,我馬上找人給你包紮。不過,小夥子!你在這裡比在戰場上更要危險。你是在麻瘋病院裡,你在麻瘋病人的床上過了一夜。'

  「吉米,我還用說別的嗎?看來,由於戰火迫近,這些病人在頭天都疏散走了。第二天,由於英軍開來,他們又被這位醫務總監送回醫院。他說,儘管他自以為有免疫力,他也絕不敢象我那樣在麻瘋病人的床上睡一夜。後來他把我放在一間單獨病房內,細心地護理我,過了大約一個星期我就被送往比勒陀利亞總醫院。"你看,這就是我的悲劇。我希望能僥倖,但是等我回到家裡,我臉上出現的這些可怕症狀終於宣佈了我未能逃脫感染的命運。怎麼辦呢?我是住在一座平靜無鄰的房子裡。我們有兩個可以絕對信任的僕人。這是個可以居住的地方。肯特先生是一位外科醫生,在保證絕不洩密的條件下他願意陪我同住。這樣處理是十分簡單的。而另一條路則是極其可怕的:和不認識的人在一起被終身隔離,永遠不得釋放。但是必須絕對保密,否則即使是在這個窮鄉僻壤也會引起群眾譁然,早晚會把我扭送麻瘋病院的。吉米,就連你也不能告訴。今天我父親怎麼會讓步的,我真不明白。」

  上校指了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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