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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點帶子案(2)


  「這個家族一度是英倫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它的產業占地極廣,超出了本郡的邊界,北至伯克郡,西至漢普郡。可是到了上個世紀,連續四代子嗣都屬生性荒淫浪蕩、揮霍無度之輩,到了攝政時期①終於被一個賭棍最後搞得傾家蕩產。除了幾畝土地和一座二百年的古老邱宅外,其它都已蕩然無存,而那座邸宅也已典押得差不多了。最後的一位地主在那裡苟延殘喘地過著落破王孫的可悲生活。但是他的獨生子,我的繼父,認識到他必須使自己適應這種新的情況,從一位親戚那裡借到一筆錢,這筆錢使他得到了一個醫學學位,並且出國到了加爾各答行醫,在那兒憑藉他的醫術和堅強的個性,業務非常發達。可是,由於家裡幾次被盜,他在盛怒之下,毆打當地人管家致死,差一點因為這個被判處死刑。就這樣,他遭到長期監禁。後來,返回英國,變成一個性格暴躁、失意潦倒的人。

  ①英王喬治四世皇太子的攝政時期即自1811年至1820年期間。——譯者注

  「羅伊洛特醫生在印度時娶了我的母親。她當時是孟加拉炮兵司令斯托納少將的年輕遺孀,斯托納太太。我和我的姐姐朱莉婭是孿生姐妹,我母親再婚的時候,我們年僅兩歲。她有一筆相當可觀的財產,每年的進項不少於一千英鎊。我們和羅伊洛特醫生住在一平時,她就立下遺囑把財產全部遺贈給他,但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我們結婚後,每年要撥給我們一定數目的金錢。我們返回英倫不久,我們的母親就去世了。她是八年前在克魯附近一次火車事故中喪生的。在這之後,羅伊洛特醫生放棄了重新在倫敦開業的意圖,帶我們一起到斯托克莫蘭祖先留下的古老邸宅裡過活。我母親遺留的錢足夠應付我們的一切需要,看來我們的幸福似乎是毫無問題的了。

  「但是,大約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的繼父發生了可怕的變化。起初,鄰居們看到斯托克莫蘭的羅伊洛特的後裔回到這古老家族的邸宅,都十分高興。可是他一反與鄰居們交朋友或互相往來的常態,把自己關在房子裡,深居簡出,不管碰到什麼人,都一味窮凶極惡地與之爭吵。這種近乎癲狂的暴戾脾氣,在這個家族中,是有遺傳性的。我相信我的繼父是由於長期旅居於熱帶地方,致使這種脾氣變本加厲。一系列使人丟臉的爭吵發生了。其中兩次,一直吵到違警罪法庭才算罷休。結果,他成了村裡人人望而生畏的人。人們一看到他,無不敬而遠之,趕緊躲開,因為他是一個力大無窮的人,當他發怒的時候,簡直是什麼人也控制不了他。

  「上星期他把村裡的鐵匠從欄杆上扔進了小河,只是在我花掉了盡我所能收羅到的錢以後,才避免了又一次當眾出醜。除了那些到處流浪的吉卜賽人以外,他沒有任何朋友。他允許那些流浪者在那一塊象徵著家族地位的幾畝荊棘叢生的土地上紮營。他會到他們帳篷裡去接受他們作為報答的殷勤款待。有時候隨同他們出去流浪長達數周之久。他還對印度的動物有著強烈的愛好。這些動物是一個記者送給他的。目前,他有一隻印度獵豹和一隻狒狒,這兩隻動物就在他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村裡人就象害怕它們的主人一樣害怕它們。

  「通過我說的這些情況,你們不難想像我和可憐的姐姐朱莉婭是沒有什麼生活樂趣的。沒有外人會願意跟我們長期相處,在很長一個時期裡,我們操持所有的家務。我姐姐死的時候,才僅僅三十歲。可是她早已兩鬢斑白了,甚至和我現在的頭髮一樣白。」

  「那麼,你姐姐已經死了?」

  「她剛好是兩年前死的,我想對你說的正是有關她去世的事。你可以理解,過著我剛才所敘述的那種生活,我們幾乎見不到任何和我年齡相仿和地位相同的人。不過,我們有一個姨媽,叫霍洛拉·韋斯法爾小姐,她是我母親的老處女姐妹,住在哈羅附近,我們偶爾得到允許,到她家去短期作客。兩年前,朱莉婭在聖誕節到她家去,在那裡認識了一位領半薪的海軍陸戰隊少校,並和他締結了婚約。我姐姐歸來後,我繼父聞知這一婚約,並未對此表示反對。但是,在預定舉行婚禮之前不到兩周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從而奪去了我唯一的伴侶。」

  福爾摩斯一直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頭靠在椅背靠墊上。但是,這時他半睜開眼,看了一看他的客人。

  「請把細節說準確些。」他說。

  「這對我來說很容易,因為在那可怕的時刻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記憶裡。我已經說過,莊園的邸宅是極其古老的,只有一側的耳房現在住著人。這一側的耳房的臥室在一樓,起居室位於房子的中間部位。這些臥室中第一間是羅伊洛特醫生的,第二間是我姐姐的,第三間是我自己的。這些房間彼此互不相通,但是房門都是朝向一條共同的過道開的。我講清楚了沒有?」

  「非常清楚。」

  「三個房間的窗子都是朝向草坪開的。發生不幸的那個晚上,羅伊洛特醫生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可是我們知道他並沒有就寢,因為我姐姐被他那強烈的印度雪茄煙味熏得苦不勝言,他抽這種雪茄已經上了癮。因此,她離開自己的房間,來到我的房間裡逗留了一些時間,和我談起她即將舉行的婚禮。到了十一點鐘,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間,但是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回過頭來。

  「'告訴我,海倫,'她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聽到過有人吹口哨沒有?'

  「'從來沒有聽到過,'我說。

  「'我想你睡著的時候,不可能吹口哨吧?'

  「'當然不會,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呢?'

  「'因為這幾天的深夜,大約清晨三點鐘左右,我總是聽到輕輕的清晰的口哨聲。我是一個睡不沉的人,所以就被吵醒了。我說不出那聲音是從哪兒來的,可能來自隔壁房間,也可能來自草坪。我當時就想,我得問問你是否也聽到了。'

  「'沒有,我沒聽到過。一定是種植園裡那些討厭的吉卜賽人。'

  「'極其可能。可是如果是從草坪那兒來的,我感到奇怪你怎麼會沒有同樣地聽到。'

  「'啊,但是,我一般睡得比你沉。'

  「'好啦,不管怎麼說,這關係都不大。'她扭過頭對我笑笑,接著把我的房門關上。不一會兒,我就聽到她的鑰匙在門鎖裡轉動的聲音。」

  「什麼?」福爾摩斯說,「這是不是你們的習慣,夜裡總是把自己鎖在屋子裡?」

  「總是這樣。」

  「為什麼呢?」

  「我想我和你提到過,醫生養了一隻印度獵豹和一隻狒狒。不把門鎖上,我們感到不大安全。」

  「是這麼回事。請你接著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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