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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唇男人(2)


  在我右邊有人蠕動並發出喊聲。我透過暗淡的燈光瞧見惠特尼面色蒼白,憔悴不堪,邋裡邋遢,睜大眼睛盯著我。

  「天哪!原來是華生!」他說,他答話的樣子顯得既可憐又可鄙,他的每條神經似乎都處於緊張狀態。」嘿,華生,幾點鐘了?」

  「快十一點鐘了。」

  「哪天的十一點鐘?」

  「星期五,六月十九日。」

  「我的天!我一直認為是星期三。今天是星期三,你嚇唬人幹什麼?」他低下頭,把臉埋在雙臂之間,開始放聲痛哭AE餦f1來。

  「我告訴你,今天是星期五,沒錯。你的老起一直等你兩天了。你應當感到羞恥!」

  「對!我應當感到羞恥,不過你弄錯了,華生,因為我在這裡只不過呆了幾個小時,抽了三鍋,四鍋……我記不得抽了多少鍋了。不過我要跟你回去。我不該讓凱特擔心害怕,可憐的小凱特呀!扶我一下!你雇馬車來了嗎?」

  「是的,我雇了一輛,等著呢。」

  「那末,我就坐車走吧。不過,我一定欠了帳。看看我欠了多少,華生。我一點精神也沒有了。我一點也照顧不了自己。」

  我走過兩排躺著人的木榻間的狹窄過道,屏息斂氣,免得去聞那鴉片令人作嘔和發暈的臭氣,到處尋找掌櫃的。我走過炭火盆旁的那個高個子時,覺得有一隻手突然猛拉了一下我上衣的下擺,有人低聲說:「走過去,再回頭看我!」這兩句話清清楚楚地落入我的耳鼓。我低頭一看,這話只能是出自我身邊的老頭之口。可是,此時他還是和剛才一樣,全神貫注地坐在那裡。他瘦骨嶙峋,皺紋滿面,衰老佝僂,一支煙槍耷落在他的雙膝中間,好象是因為他疲乏無力而滑脫下去似的。我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時,不覺大吃一驚。幸虧我極力克制才沒有失聲喊叫出來。他也轉過身來,除了我,誰也看不見他。他的身體的形狀已經伸展開了,臉上的皺紋也業已消失,昏花無神的雙眼又炯炯有神。這時,坐在炭火盆邊望著吃驚的我而咧嘴發笑的,不是別人,竟是歇洛克·福爾摩斯。他暗暗示意叫我到他身邊去,隨即轉過身去,再以側面朝向眾人時,馬上又顯出一副哆哆嗦嗦、隨口亂說的龍鍾老態。

  「福爾摩斯!」我低聲說,「你究竟到這個煙館來幹什麼?」

  「儘量放低聲些,」他回答說,「我耳朵很靈。如果你肯幫個大忙,打發開你的那位癮君子朋友,我倒很高興能夠和你稍微談幾句話。」

  「我有一輛小馬車在外邊。」

  「那末,請讓他坐了回去吧!對他你可以放心,因為他顯然已經沒有精神再去惹事生非了。我建議你再寫個便條,托馬車夫捎給你的妻子,說咱倆又搭上夥啦。你在外邊等一會,我過五分鐘就出來。」

  要拒絕歇洛克·福爾摩斯的任何請求是很難的,因為他的請求總是極其明確,又總以這樣一種巧妙的溫和態度提出來的。總之,我覺得,惠特尼只要一登上馬車,我的使命實際上就告完成了。至於餘下的事,能夠和我的老友共同攜手去進行一次非同尋常的探奇涉險那是再好沒有了,而探險對他說來,卻是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事情。我用了幾分鐘時間寫好便條,代惠特尼付清了帳,領他出去上車,目送他在黑夜中乘車轔轔而去。不久,一個衰老的人從那鴉片煙館裡出來,這樣我就同歇洛克·福爾摩斯一起走到街上來了。大約走了兩條街的路程,他總是駝著背,東搖西晃,蹣跚而行。然後,他向四周迅速地打量了一下,站直了身體,爆發出一陣盡情的歡笑。

  「華生,我估計,」他說,「你想像我在注射可卡因和氣它一些你從醫學觀點來看也並不反對的小毛病之外,又添了一個阿芙蓉癖吧。」

  「我當然很感驚奇會在那裡看到你。」

  「不過不會比我在那裡發現你驚奇得更厲害。」

  「我來找一位朋友。」

  「而我是來找一個敵人的。」

  「敵人?」

  「是的,是我的一個天然的敵人,或者,我將稱之為我的一個當然的捕獲物。簡單地說,華生,我正在進行一場很不平凡的偵查。我打算從這些煙鬼的胡言亂語中找到一條線索,正如我從前幹過的一樣。倘若在那煙館裡有人認出我來,那麼,頃刻之間,我的性命就會斷送掉了。以前我曾為自己的目的到那裡去偵查過。那個開煙館的無賴印度阿三就曾發誓要找我報仇。在保羅碼頭附近拐角處那房子的後面有一個活板門,它能說得出一些奇怪的、在月黑風高之夜在那裡經過的東西的故事。」

  「什麼!你莫非說的是些屍體?」

  「唉,是屍體,華生。如果我們能夠從每一個在那個煙館裡被搞死的倒黴蛋身上得到一千鎊,我們就成為財主啦。這是沿河一帶最險惡的圖財害命的地方。我擔心內維爾·聖克萊爾進得去,出不來。可是我們的圈套應當就設在這兒。」他把兩個食指放在上下唇之間,吹出尖銳的哨聲,遠處也迴響起同樣信號的哨聲,不久就聽到一陣轆轆的車輪聲和得得的馬蹄聲。

  「現在,華生,」福爾摩斯說。這時一輛高軒的雙輪單馬車從暗中駛出,兩旁吊燈射出兩道黃色的燈光。」你願意跟我一塊去嗎?」

  「如果我對你有所幫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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