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獵奇的後果 | 上頁 下頁 | |
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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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愛之助突然推開了芳江,躲到了房間的一角。 芳江無法理解丈夫突如其來的態度變化,呆呆地蹲在那裡。她從丈夫蒼白的臉上,看出一種可怕的敵意。愛之助充血的雙眼燃燒著怒火。 芳江感到難以忍受的侮辱,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地哭了起來。 愛之助並沒有上前安慰她,反倒穿上了衣服,丟下了哀哀哭泣的妻子,走出了家門。 已是黎明時分。沒有行人的街道如同廢墟一般。愛之助獨自一人漫無目標地走著。 「的確,女人的確是奇怪的動物。她們個個都像神佛座前的靈獸下凡,說謊的時候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想哭的時候,隨時可以淚雨滂沱。」愛之助不勝感慨。「她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那種姿勢可不是我教出來的。我可不是被虐色情狂。她一定是從影子品川那裡學來的。她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性虐待的遊戲。」 這回可不是他在胡思亂想,他有確鑿的證據。他清楚地記得那個影子品川在紅房間裡與一個女人之間的性遊戲。剛才芳江的姿勢不就和他們一模一樣麼。她不是想把他當馬騎麼,她不是要用紅帶子當韁繩往他脖子上套麼。 嗜好獵奇的愛之助再也不覺得生活無聊了。他如今才知道,自己內心裡一直都深愛著妻子,而並不是像他以前以為的那樣,早已對妻子厭倦膩煩了。他能認識到這一點純屬偶然,以至於他不得不感激那個與妻子私通的影子品川。 「混蛋,混蛋。」 他在想像中把對方卸成了八塊。瘋狂的想像著對方血流如注、七零八落的樣子。嫉妒之火在他的體內熊熊燃燒著。 第十六章 奇跡經紀人 那天,愛之助氣呼呼地離開家,一整天都沒回去。他在朋友家閑坐,上俱樂部打檯球,泡在電影院裡看電影,跑到淺草公園與人吹牛聊天。雖然他內心極度焦躁不安,表面上卻做出悠閒的樣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夜幕降臨。 愛之助走乏了,順勢倚在淺草公園池邊藤架下面的石柱上,呆呆地望著倒映在池中的燈影。藤架下面的幾張長凳上,靜靜地坐著一群流浪漢。看上去他們似乎饑餓難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個個都是心灰意冷、少氣無力的樣子。 然而,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輕人混雜在他們當中,給人以鶴立雞群之感。他的風采引起了愛之助的注意。而愛之助呆呆地立在藤架下面的樣子也很特別,所以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互相打量著對方。愛之助腦中閃出一些事,他老早就聽人傳說過「淺草大街男孩」的事情。好獵奇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愛之助對於沒有了十二階、沒有了江川女藝人踩球表演的淺草已不很感興趣。他認為,惟有木馬館以及木馬館水族館二樓的怪東西、公園裡的流浪漢們、再就是這些大街男孩,多少還保留些淺草獨特而神秘的味道。也正因為這些,他才會每隔兩個月就要到這裡來一趟。 年輕人一直盯著愛之助。他身穿藏青色的春裝,頭戴銅色的鴨舌帽,長長的帽檐下露出一張線條柔和白淨細膩的臉龐。好一個英俊的年輕人。 愛之助不是同性戀者,並沒有因此欣喜萬分,但也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快。 「要是能像蛇一樣冬眠就好了。」 他的耳邊突然傳來細小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長椅上,一個年輕的、營養不良的失業者正在與旁邊的、年長些的乞丐搭話。 「什麼是冬眠?」 那個沒有學問的乞丐有氣無力地問道。 「就是整個冬天都躲在地底下,什麼也不吃,光睡覺的意思。」 「什麼也不吃?」 「嗯,蛇就能那樣。」 兩個人又複歸沉默。這番對話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掉進了平靜的池水中一樣,倏地一下就無聲無息了。 「喂!」 耳邊又傳來輕輕的招呼聲,愛之助回身一看,剛才那位英俊青年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他的身後。 愛之助吃驚地站住了。因為他曾受過淺草混混兒的引誘,吃過一次不小的苦頭。 「什麼事呀?」 他用很奇怪地、溫柔的聲音回問了一句,就好像是在跟妓女交談一樣。 「恕我冒昧,您好像有什麼煩心事吧?您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無法解決?我有辦法幫您。我知道一個能創造奇跡的地方。您只要花一筆錢,是的,大概花一萬日元左右,他們就能幫您完成心願。」 年輕人很神秘地小聲說道。 一萬日元可不是個小數目。因此,愛之助國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的臉,心想,恐怕碰上個可憐的精神病患者了。 倒映在池水中的燈光反射上來,把年輕人的臉映襯得分外清楚。好俊的一張臉。不過俊得有些出奇,兩邊非常對稱,就像戲劇中的臉譜,給人一種手工製品的感覺。它毫無表情,由內及外透出一種令人害怕的感覺。青木心想,恐怕真是個瘋子呢。 「啊,我不是那種人。我可不是女人。」年輕人似乎看透了愛之助的內心想法,微笑著說。「我從事的是有價值的事情。一種您無法想像的生意。那是只有過去神話中的神靈才能辦到的。用現在的話來形容,就是奇跡經紀人。您不是有困難麼?您難道不需要奇跡麼?」 「奇跡?你指的是什麼?」 青木知道對方並不是什麼大街男孩後放心了許多,不過他一點也聽不懂對方說的話。可看樣子對方又不是瘋子。 「您不是來找奇跡的麼?那麼,您沒有這方面的需要了?因為真正有需要的人是不會這樣說的。再見。」 年輕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那群流浪漢當中。像淺草這樣的繁華鬧市,經常會發生這類不可思議的事情。淺草就像是綻放在東京這片土地上的一株濃豔卻含劇毒的花朵。所有不合常理的事物,都能在這裡出現。因而,愛之助也不是頭一次遇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人。那個人的臉就像一張美麗而又可怕的戲劇臉譜,久久地映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他可不是無足輕重的人物。在故事的後半段,他還將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到那時,諸位讀者也就能明白他所說的奇跡指的是什麼了。 愛之助忽然感到一種沒來由的恐懼,於是匆匆離開了那裡,向燈火輝煌的電影街走去。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流光溢彩的玻璃窗前人來人往。忽然人群中出現了一張令他駐足的臉。那是品川四郎。 愛之助不讓對方發覺,小心翼翼地穿過人流跟蹤著他。被限的肯定不是真正的品川四郎,因為他從來未見過那位科學雜誌社的社長穿過那種樣式的西服。而且,品川四郎也不會在此時此刻漫步在淺草的街頭。沒錯,就是那傢伙。想著想著,愛之助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這次絕不會再讓他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那個幽靈一般的男人穿過川流不息的人群,在狹窄的街道上拐來拐去,最後來到電車道。 出租車在那裡停了一排,那個人跟在一位上前拉客的出租車司機後面,鑽進了汽車。愛之助也挑了一輛汽車坐了上去。又一場汽車追蹤的好戲上演了。這次他不會再出錯了。他一直全神貫注地盯著前面的車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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