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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啊,天終於亮了。不會再有危險了,偷東西的賊這會肯定早就不知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絹枝這才躊躇猶豫地從毛毯中畏畏縮縮地伸手按住了右手邊的警鈴。頭蒙在毛毯裡,她也知道警鈴在什麼地方。她手一直按著按鈕不放,雖然臥室裡聽不見鈴響,但可以想像,安裝在正房、廚房的警鈴一定叮呤呤地大聲響個不停。

  「啊,這才得救了。女傭人或者老爺子肯定馬上就會跑來。」絹枝這才覺得恢復了神志。於是,她壯起膽子從毛毯裡伸出頭,信四周看了看。

  黎明的曙光,透過安裝有百葉窗的窗戶靜悄悄地照進臥室,和室內的燈光揉和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一爭物體都罩了一層白霧。絹枝掃了一眼通向畫室的那扇門。門關得好好的,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她困惑了,難道果然是個惡夢?她不放心地用目光掃了一下周圍。當她的目光從夢裡那塊金絲絨簾上移過的一瞬間,人們聽見了她那聲如同來自陰曹地府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原來,垂幔後那張一直在監視絹枝的一舉一動的鬼臉仍然在原處沒有離去。它似乎毫無畏懼黎明的曙光,臉上金光一閃一閃。

  此時此刻,在絹枝眼裡,黃金假面人正嘿嘿怪笑著朝床邊逼近。他偷了佛像似乎還不滿足,好象還抱有更可怕的欲望。

  「媽呀!……」

  絹枝一聲緊接一聲地慘叫。她一頭又蒙進毛毯裡,渾身哆嗦不止。

  一想到這頭怪物馬上就會朝自己身上撲來,絹枝嚇得魂飛魄散。

  她仿佛聽見了黃金假面人頭巳靠近的急促呼吸聲。

  心臟愉要嚇破了。

  她終於感覺到了一隻巨大的手掌,連毛毯一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媽呀!——」絹枝嘴裡又發出一聲難以形容的刺耳尖叫。

  自戕之謎

  「絹枝!絹枝!你怎麼啦?打起精神來!」

  絹枝感覺到怪賊一邊搖晃她的肩頭,一邊粗聲粗氣地說話?咦?不對!這不是賊!這聲音好熟悉。奇怪……突然,絹枝心頭一陣喜悅掠過。只見她一下掀開毛毯和床罩,一頭撲進了站在床邊的男人——她父親川村雲山的懷裡。

  老藝術家川村雲山先生剛剛才乘夜班火車回到家中。

  絹枝從父親寬厚的肩頭朝垂幔望去那個金光閃閃的怪物,一雙眯縫眼正注視著床這邊。

  「父親!那個!……那個!……」絹枝驚嚇得緊緊抱住父親,用眼神對父親示意著,一面輕聲地說。

  雲山聽女兒說後,猛一回頭。他也大吃了一驚。他出於本能下意識地護住女兒,目光仇視著怪物。

  厚顏無恥的東西!黃金假面人如同偶人一般目光呆滯。那張呈彎月型的唇邊,帶著一種怪譎的微笑。

  「哈哈哈哈……」

  突然,老藝術家川村雲山爆發出一串大笑聲。

  「哈哈哈……絹枝,你怕什麼?喏,屋裡一個外人也沒有。垂簾上掛的是一副金色假面具和一件斗篷!」雲山說著一把撩開垂簾,露出了怪物的真面目。

  怎麼?難道昨夜一直擔心受怕的只不過是一副假面具和一件斗篷?難道這是盜賊布下的一個騙局?

  雲山吩咐正巧這時進來的男僕取走了金色面具和斗篷。

  「好了好了。別害怕啦!什麼可怕的東西也沒有了。讓你嚇壞了吧?一定有什麼傢伙搞惡作劇!什麼黃金假面人,追求這時髦真是無聊透頂!」

  「父親,那不是什麼惡作劇。家裡出了強盜。快去檢查一下畫室!肯定偷走了什麼東西!」

  黃金假面人不見了。回過神來的絹枝才道出昨夜發生的事情。

  「夜裡不知怎麼地,叮叮噹當響了好一陣子。肯定偷走了不少東西!」

  父親雲山聽說後,臉色陡然變得十分嚇人。他趕緊跑過去把門打開,往畫室裡瞧了瞧。

  絹枝也跟著下了床,躲在父親身後顫顫兢兢地往畫室裡瞧去。

  「咦?怎麼回事?」絹枝吃驚地脫口說道。

  實在不可思議。畫室裡和昨夜入睡前一模一樣。桌子椅子、並列陳放著的木雕佛像一件不少,連位置也沒挪動過。

  桌上堆放的零零碎碎的物件原封未動。油氈鋪的地板和昨天打掃過的一樣乾乾淨淨,看不見一點泥汙和盜賊的腳印。

  檢查了面朝院子的那扇窗戶,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窗戶從裡面關得好好的。窗外院子地面是幹的,找不到半個腳印。

  「絹枝,你不是在做夢吧?」雲山鐵青著臉,回頭問女兒。

  「奇怪!不,絕不是夢!昨天夜裡的確聽見這屋裡有響動。沒有什麼東西被盜,算我們幸運。真是見鬼了。」

  「嗯。看來沒有東西被盜。不過……」

  「父親。您怎麼啦?臉色這麼蒼白!發現什麼啦?」

  也難怪絹枝看見父親的樣子不勝驚訝。老藝術家看見畫室裡的東西一切原般照舊,反而面色更加蒼白。瞧他那暴突的雙眼,瑟瑟顫抖的嘴唇。女兒絹枝從未見過父親這副可怕的表情。

  「絹枝,你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也許,家裡的確發生過你連做夢也想像不到的可怕事情。」老藝術家中了邪似地喃喃自語。

  「父親,我害怕。您別這樣說……」

  絹枝握住父親無力耷拉著的手臂,撒嬌似地搖了搖。父親的手象死人一樣冰涼。

  「絹枝,你先到那邊屋裡去會兒好嗎?讓父親在這兒一人呆會兒。」雲山有氣無力地說道。

  絹枝心裡一驚,瞧了瞧父親蒼白得嚇人的臉。

  「你會明白的。我不會出什麼事。不用擔心。去吧,到那邊屋裡去等我按鈴再來。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

  父親的話音仿佛從一個很深很深的洞窟裡傳來。

  「父親您真的沒事?真的不要緊?」

  「嗯。當然沒事。好啦,快去吧!」

  絹枝儘管有點不放心,但又不能違背父命,只好出去了。

  她來到正廳的茶室,正和女僕們談著昨夜發生的可怕的事情,突然聽見從畫室方向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絹枝和女僕們頓時收住話題,面面相覷。

  「是槍聲?」

  「嗯。好象從畫室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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