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白髮鬼 | 上頁 下頁
二四


  姦夫姦婦的驚俊真有些讓人可憐。他們一下車,便蒼白著臉,喊喊喳喳地小聲咕嘰著什麼。

  「哪裡,這是偶然的。裡見先生決不會知道那件事。打起精神來!在這兒要是舉止反常,那反而會受到懷疑的。要沉住氣!」

  川村恐怕就是這樣給瑙璃子打氣的。

  「哎,諸位,請進吧。」

  我先進了門。先到的志村帶著一群新雇的女傭人迎到門口。事到如今,川村和瑙璃子也不能再回去了。他倆雖然提心吊膽,卻做夢也想不到那可怕的殺嬰秘密已經敗露,仍若無其事地進了客廳。

  客廳從隔扇到榻榻咪全變了詳,佈置得煥然一新。這是志村按照我的吩咐幹的。

  「裡尼先生,真是奇緣呐。可能您不知道吧,這座別墅原先是大豐田家的。這位瑙璃子夫人也曾在這兒住過很長一個時期哩。」

  住田大夫毫無覺察,本想奉承二句,卻刺到了痛處。

  「嗯,是啊。我一點兒都不知道這座別墅的事……這倒真是奇緣哩。我養病的房間就在這前面。」

  真是個妖婦!她不知何時又恢復了臉色,坦然地應對。

  「唉呀,是嗎?志村太不會辦事了,這傢伙什麼也沒對我說。實在抱歉。」

  我僅裝不知道而道歉。對方也不好對付,她順水推舟地說;

  「不,同樣要賣,還是賣給您算幸運。因為什麼時候想看了,您會讓看看的。」

  「那麼,客廳就用不著讓你們看了。不過,裡面有的房間改變了佈置;有的房間則絲毫沒動,仍保持原先的狀態。總起來說,或許變了點樣吧。對瑙璃子的病房還有印象吧?」

  我若無其事地說著,帶著他們從一個房間轉到另一個房間。所見的房間都同膨璃子來洗溫泉的時候大不一樣了。為什麼要那樣!那是為了烘托一間屋子裡的淒慘景象。只留一間陰鬱的房間絲毫不動,會更有效果。不言而喻,那就是鑲璃子住過的病房,那間她生下私生子的罪惡的房間。

  我把那間房間留在最後。像小孩子常玩的那樣,把最好吃的留到後頭,這就是我的作風。終於到那間房間了。我手放在拉門的拉手上,回頭對客人們說:

  「你們不喜歡鬼抓故事吧?要是不喜歡那就甭看了。這可是一間閉鬼的屋子呀。」

  瑙璃子和川村似乎被我這句可怕的話嚇了一跳。可是也許是不願示弱,他們裝腔作勢地回答說一定看看。

  那就讓你們看看吧。我打開了拉門。這是個能捕六領榻榻咪的房間。屋裡是褐色的榻榻珠,陪黑色的拉門,發黃的拉富,陰暗的茶色沙培,還有古色古香的掛輪,一看就有點不對勁兒。拉窗外邊是套廊,面對著庭院。不知是因為天陰還是因為屋簷深,屋裡簡直像傍晚一樣昏黑。

  「為什麼僅這一間沒整理?因為這種明鬱的氣氛奇怪地制止了我。你們不這樣認為嗎?不是有一種像在昏暗的狂言.舞臺上看到的不可名狀的氣氛嗎?」

  三位客人都熟知這間屋子。住田大夫好像只是對我的具常的興趣感到奇怪;而另外兩位,即姦夫姦婦,卻不由得有些恐怖。特別是瑙璃子,她嘴唇上毫無血色,好像連站在那兒也是勉強支撐著的。

  川村到底只是個川村,他也面色慘白,驚愕地盯著地板上的一件東西。難怪他那樣盯著,那兒放著一隻與這間古色古香的房間木相稱的新桐木箱。

  住田大夫好像也發現了箱子,問道:

  「那是什麼?既不是茶具,也不是木偶箱,好像是有些來由的呢。」

  「來由?這件東西有著十分可怕的來由哩。」

  我陰鬱地說道。

  「哦,越說越邪乎了。我得看看。」

  住田大夫嘴上這樣說,卻身不由己地聳了聳肩。

  「好,請等一下。關於這個還有一段故事哩。事實上就是根離奇,這件嚇人的事簡直叫人難以置信。躇,請看這張榻榻咪。這上面有一塊很大的黑斑點,你們以為是什麼?」

  我像說書先生一樣指手劃腳。

  「是的,模模糊糊地有什麼東西灑落的印跡。這要是血印,那可就真的邪乎了。」

  住田大夫獨自應答。姦夫姦婦惶惶不安,連開口說話的精神都沒有。

  『可是,這實在像是血印呐。」

  我一針見血地說。

  「啊,血、血!」

  醫生現出同他職業很不相稱的驚恐。

  「我收拾好這所房子,就吩咐秘書志村清理院子。他很精明,對整理庭院頗有經驗。東村一個人平上整地,幹得非常認真。他想把楓樹移栽一下,在挖樹根的時候發現了一件觸目驚心的東西。瞧,那兒,那棵機構。」

  我打開拉窗,讓他們看看院子。院子中央有棵根部曾被我自己挖過的楓樹。那是我同老婢阿豐進行那段問答的地方。

  「你們以為那是什麼?可別害怕喲。一個剛生下來的嬰兒的屍體裝在小木箱裡埋在那兒。可能是什麼人溜進這座空別墅生下了死嬰;或者是不能使之生存的私生子,一生下來就馬上被親生父母殺死了。嗯,這樣一想,這張榻榻咪上的斑點是什麼不就顯而易見了嗎?」

  誰也沒有回答。昏暗的室內,三張慘白的面孔宛如明魂一般。瑙璃子、川村的恐怖是不言而喻的,連老實巴交的住田大夫聽到這裡也不能不恍然領悟所有的秘密了。

  誰也不認為我是故意揭露這個秘密,只以為是偶然發現的。那還算他們幸運。如果知道揭露這個秘密的人其實就是以為已經死去的大牟田子爵,那姦夫姦婦說不定當場就會嗚呼哀哉的。

  「那麼,那孩子怎樣了?向警察署報案了嗎?」

  住田大夫半晌才擔心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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