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輪痕與血跡 | 上頁 下頁
一七


  我很坦白地承認,我覺得這戎警官常有一種炫才賣功的表示,因此不免引起我的厭憎。誰知道全案的方針竟因著他的報告才得確定。那末,他果真是有功可賣了。

  霍桑繼續道:「我既知道那犬死在真茹車站的西面,並不是被掩埋在那裡的;又看見了犬身上的槍傷,就特地帶了那個發現的鄉人顧三虎,親自到迪克被發現的地點去察勘。那水溝在公路的一旁,路旁留著不少血跡,顯見迪克是從公路上滾到水溝裡去的。我將我先前的理解參合了一下,前後的真相便完全明瞭。我料迪克逃出來時,一定在凶謀成造,兇手剛要離屋的當兒。當它追到碎石路口,便被兇手開了一槍,不過傷在迪克的後腳,只流了些血,故而它仍能繼續追隨。那兇手是騎了自行車往南翔去的。迪克追在他的後面,他以為它已給槍打死,所以起初沒有覺察;直到過了真茹車站,他才覺得那犬還在後面。他為脫身起見,於是又開了一槍,方始將狗打死。這就是我假定的兩槍,而且第一槍一定是打在它的後腳上的。」

  我點頭說:「照你的說法,這兩槍果真很合情理。不過那犬既然一度受傷,後來又負傷追隨,怎麼竟始終靜默不吠?這不是你自己也認為矛盾的嗎?」

  霍桑微微一笑,點頭說:「是,當然是矛盾的。不過矛盾的極端就會產生改進或轉變。你怎麼不轉過來想一想?那逃走的兇手,如果是迪克的主人,它自然不會吠了啊!」

  我常常說,偵查疑案真像幻術家的玩弄手法。無論任何啞謎,在未揭破前總覺疑難幻複,不可究法。可是一語道破,卻又覺得平淡無奇。這犬的問題的解釋,就是一個顯然的例證。

  霍桑又說道:「這一個秘鍵既已揭發,其餘的疑問便都——地合拍。例如那婦人的可疑狀態;獵槍的不見;屍體的移動;拖鞋的太大;屋中並不見曹紀新的照片——流總也看見餐室的壁上有一個鏡架給移去的痕跡;和屍首的皮膚黝黑,不像是伏在化驗室中深居簡出的人物;都可以反證死者不是曹紀新本人。並且死者的致命之傷雖在咽喉,但面部上也中了不少散子,血肉模糊,也很合換屍的條件。因為曹紀新是難得出外的,認識他的人很少。那老僕又是一個近視的人,所以這一出換屍把戲,在他們原以為是于穩萬妥的。」

  「但那女僕周媽並不是近視。難道伊是被主人賄通的嗎?」

  霍桑道:「即使不曾賄通,那種血肉淋漓的慘狀,誰也不會仔細欣賞。故而破露的危險在當時委實很少可能。第二步,我就打算搜集實在的證據,以便使我的推想得到物質上的佐證。我曾見過那屋子後面的小河灘上,有一個石塊新近被掘的遺跡。我起初因為沒有淹沉犬屍的理由,有些猶豫不決,後來就假定是壓沉死者的衣物用的。我們撈取的結果,還得到了那支獵槍。於是全案的癥結我便完全明瞭。

  「當時我馬上去和戎明德和王根香接洽,叫他們嚴格監視戚瑤芳的行動。因為紀新既已遠贈,我防伊會連夜出走。接著我又趕回上海來找許子安。結果並不像我所期望的那麼迅速圓滿,那女子也並沒有立即脫身的企圖。我也不得不忍耐地等待。

  「後來戎明德在南翔發現了那輛自行車,兇手的蹤跡也有了線路。不過捕凶的步驟,最妥當的,還是利用那婦人做一條引線。你現在總可以明白當時的情勢。這條偵緝兇手的引線,雖是早已在我們的掌中,卻不能任意牽動,只能等候自然的發展。否則打草驚蛇,反而要功虧一整。

  「隔了幾天,曹紀新覺得外面風聲平穩了,這案子將成懸案,便從蘇州化名寫信,約他的妻子乘16日午後的常滬車到上海。這封信被負責監視的王根香從郵局中私行截閱,通知了我,我們就毫不費力地把兇手捉住了。」

  我道:「還有一點,你沒有解釋。那血跡旁邊的一塊石上,留著布紋似的痕跡。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印上去的呢?」

  霍桑忽笑著說道:「這一點在說明了以後,你也要說不值半文錢的。我已經說過,那犬第一次中槍,一定是在腿部。那時它必曾在那裡蹲踞過一下,撤去那傷口的流血。所以那個布紋痕跡,就是它受傷處的大毛所印。但在沒有揭破以前,誰又想得出呢?」

  我靜默了一下,又說:「霍桑,還有一個例外的要點你沒有解釋。這不是我常常問的『兇手是誰』倒是那被害的人我還不知道是誰。」

  霍桑搖頭道:「唉,包朗,對不起。這個人我還不知道,他們間的關係和這凶謀的動機,我也還不大清楚。我不是賣關子,委實不能答覆。請你再耐性些等幾天吧。」

  一星期後,這案子經過了兩度審訊,它消經過的情由,也完全披露。呂志一教授因無罪並釋,戎警官又曾向翁校長和自教授謝過罪,我們的責任總算已圓滿告卸。曹紀新行兇的證據——那在槍的物證——是從翁老師那裡提交法院的。他已不再抵賴,把案情的經過完全供認了。

  那被害的人,喚做邱宗英,本是四十六旅的團長。他在三年前和戚瑤芳正式結婚。那時戚瑤芳的父親戚彥平也在軍隊中當參謀。所以這婚姻出於父命,原是不自由的。瑤芳和紀新從小同學,感情本來很密切。這事邱宗英本也知道,但他到底利用了彥平的父權,訂成了這件不自然的婚姻。當瑤芳和宗英結婚的當兒,紀新因著失戀而往日本去。後來伊的父親彥平因戰事陣亡,邱宗英又離家出征。在這當兒,曹究新留學回來。瑤芳既感婚姻的不滿,曾紀新也舊情重熾。於是這兩個人在情不自禁的狀態下,便悄悄地離了本鄉。

  他們到真茹鎮去,原是帶著秘密性質的。不料那邱宗英回家以後,多方探訪,知道了紀新的表兄許于安在真茹,終於尋到真茹來。他訪問許子安的結果,雖不得要領,但他仍不死心,在真茹鎮上往來了好幾次,到底查明了他的逃委的下落。當9月4日的早上,育紀新曾在樓窗口中瞧見宗英在他們的竹籬外面徘徊窺探。他便知道他們的秘密確已被宗英破露,不能不另謀對付的方策。他料想邱宗英若來尋仇,決不敢白晝動手。因此他到了晚上,就特地準備,一面把女僕遣開,一面又將獵犬禁閉。這種種準備,他絕對守著秘密,連他的妻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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