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斷指團 | 上頁 下頁
一九


  「我不知道。我的懷疑跟你沒有兩樣。」

  「你想會不會就是黨人們放的?」

  霍桑搖搖頭。「我想不會。他們既忌我於先,又為我探破機關;我又用槍打中了他們的黨魁,哪裡肯輕輕放我?即論到你,他們既特地騙了你去,卻又放你自由。這豈不是成了兒戲?」

  我辯道:「可是他們並不傷你我的性命,可見並非把我們看做死敵。那末他們做成我們一下,隨即放了,也未始不可能。」

  霍桑一邊披上一件乾淨襯衫,一邊仍在搖頭。「我真不懂!事情太離奇。我承認我的腦力看不透它的內幕。」

  我笑道:「也許那神龕中的偶像在冥冥中阿助我們!」

  霍桑忽也峻的笑出來。「包朗,你這麼說,要是將來寫成了書,真要和《西遊記》《封神榜》先後媲美了!

  我們梳洗完畢時,我聽得門上有聲,聽得是李四。我想起昨夜地叩門討藥,普納天明後再來,此刻想必又來討藥。

  外面問道:「霍先生起身了嗎?」

  霍桑立刻應道:「起身了。你送來哩。」

  李四果然蹺著腳渡進來,說:「霍先生,你的藥真靈驗。今天清早我已經來過一次。你還睡著,所以不敢驚動。現在我又要麻煩你哩。

  霍桑答道:「昨天我奔走了半天,很疲乏,睡得很熟。你的腿上覺得好些嗎?你坐在這椅上,我替你包紮。」

  他取出了紗布和藥粉,仔仔細細地管李四敷藥至縛。一會兒突好,李四就千謝萬謝地退出去。

  這一天霍桑仍為著案事忙碌不定。一會兒出去,一會兒回來,似乎興致勃勃。我因為夜來受驚的緣故,不再跟他出去。直到晚上,我才問他曾否得到什麼端倪。

  霍桑道:「今天我去會過卜良和秦管廳長,把那案子的經歷略略說了一遍。那卜良忽然改變初志,叫我不要再幹。我已經含糊答應了。其實我幹任何事都不肯半途而廢,何況這一件我們曾一度失敗的案子。老實說,第二步的計劃,我也早有了成竹。不過機會沒有到,一時還不能進行罷哩。

  霍桑的堅毅不屈的精神是不可及的。他才道失敗,又在那裡打算進行,現在居然又有了計劃。實足叫人佩服。

  如此一連三天,天氣也陰暗不常,氣候還不算太熱。霍桑仍隨時隨地留心那件案子。直到七月三號那天晚上,時機成熟了。

  霍桑忽悄悄地向我說:「包朗,今天晚上我們又要破賊巢哩!」

  我驚喜道:「果真?你打算怎樣著手?」

  霍桑道:「大致都已準備,但還得你助一臂才行。」他從記事冊中取出一張名片來,又從褲袋裡面摸出兩支黑鋼手槍。「這片子是秦廳長的,手槍也是他給我的。這人很精敏強幹。我和他只談了一次,他仍能夠坦誠相見。他真是政界裡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已經應允我傳命給江口警局,以便我隨時差追。這片子就是差造的憑據,你收藏著。」

  我將片子藏在身邊。霍桑又分一支手槍給我。我取過了一瞧,是一種最新式的自動脫殼的九響快槍。

  我問道:「你說今晚就要動手?」

  霍桑點點頭。「是,九點半鐘出發。」

  「那賊黨的新巢在什麼地方?你也已經知道?」

  「輕聲些。」他搖搖手。「你別多問。須知今夜我們出去,沒有前次的那麼的好機會,結果自然難料。你應該先上床安息一會,時機一到,我們就動手。」

  這時剛到八點。我勉強上床。休息只是名義,安睡更談不到。霍桑一手熄了電燈,也倒在榻上。我在這半明半暗的室中,坐臥都不自在,腦海裡充滿了破案擒盜的希望,和想像到搏鬥時可能的緊張刺激,翻來覆去,只是捱時刻。好容易捱過了一個小時光景,我再按捺不住。

  我一骨碌從床上下來,開了電燈,走到霍桑床前,想叫他起來談話。不料我揭起了帳子,床上空著,已不見了霍桑!他的西式衣服雜亂滿席,似乎他已經改裝出去了。

  奇怪!他哪裡去了?在什麼時候走的?他本說和我同去,又為什麼竟不告而別?我看見枕頭上留一張名片,取起來一看,正是霍桑的名片,片上寫了幾行鋼筆細字,確是他的親筆。我拿到燈光下面去默念。「我先走了。假使九點三刻鐘我還不歸,你可拿了泰君的名片,往江日警局去,調第二十名警士,一同往惠民橋派出所會齊。至囑。桑留筆。」

  我忖度道:「他的舉動真敏捷。我睡在床上,並不曾合眼,竟沒有覺得他怎麼樣出去!」

  時間已是九點一刻。霍桑先往哪裡去?他的行徑太飄忽,使人捉摸不著。我只有預先準備好,以便時候一到,立刻動身。我穿上一套黑布學生裝,將皮鞋脫下,換上一雙軟底鞋子,又將手槍電筒等物納在袋裡。裝束既畢,我又點了兩支紙煙,已是九點三刻。霍桑仍沒有回來。

  我不再等候,急忙鎖了房門,悄悄地離了旅館,直向江口警察局進行。

  那局中的警官是個高長的山東人,姓史,聽我說明了緣由,又見了廳長的片子,自然不敢怠慢。他連忙吩咐一位叫齊初熙的年近四十的巡長,馬上點集二十名武裝警上。那巡長的行動並不像我預期的迅捷,約摸隔了十五分鐘,才把警士傳喚齊。我急急帶同他們,一塊兒奔往惠民橋派出所去。霍桑已等得不耐煩,一見我,便向我抱怨。

  他道:「你為什麼這樣遲緩?已經耽誤了十五分鐘,也許要壞事哩!」

  事實上是那位老巡長耽誤的,與我無涉,但是申辯也不便,我只得代人受過他含糊承受了。

  霍桑向齊巡長打了一個招呼,說了幾句,立刻拉了我在前先走。後面巡長和警士們化整為零地分組跟著,一同過了惠民橋,望南前進。霍桑一邊走,一邊向四面張望,凡看見往來的人,都悄悄地仔細打量。警士們也奉命靜默,真像行軍夜襲,大有所謂「銜枚疾走」的光景。

  霍桑附著我的耳朵,說:「我方才獨個兒出來,就是先來打探黨窟的所在,作一個最後的確定。我防你不明情由,要跟我來,故而悄悄地溜出來。你知道打探的事貴乎神速秘密,人多了往往反而敗事。這一點請你原諒我。」

  我道:「那末黨窟的所在地,此刻你已確定了沒有?」

  霍桑點頭道:「是,就是東台寺的後殿。快到了。我很害怕,也許會錯了時機。趕緊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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