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迪·霍恩斯比 > 77街安魂曲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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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孩子並沒有聽特納夫人的話——當他們從八十七大街的小巷穿過時,發現弗蘭迪躺在那所被燒毀的房子裡。起初他們以為是一個乞丐,於是撿起石子兒調皮地打他。後來發現他穿著法蘭絨格襯衫和馬靴,並不像乞丐,所以斷定他可能是夜裡喝多了酒被絆倒在這兒,並且受了傷。 兩個孩子走進那堆廢墟,想去幫幫那人。那人的襯衣包在頭上,上面有一些暗黑的汙跡。他們原以為是酒醉後的嘔吐物,後來才發現是人血和腦漿。他們被嚇呆了…… 羅伊·弗蘭迪被殺死在七十七街警局的轄區內。 § 2 麥克·弗林特的叫喊聲驚醒了我,他一定又做噩夢了,也不知他做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噩夢。柔和的燈光照在他花白的頭髮上,映出了一個光圈,就連他臉上的汗珠都閃爍著光澤。看著他那瘦削的面龐我真不忍心叫醒他。對一個連續五個晚上做噩夢的人你又能怎樣呢?是讓他繼續睡下去,以便第二天早晨能忘掉一切,還是不等他睡醒就把他叫起來呢? 我用被單的一角擦了擦麥克臉上的汗珠,當我繼續擦他的脖子時,他突然醒了,像一個溺水的孩子突然浮出水面一般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喊道:「瑪吉!」 「你沒事兒吧?」我問道。 「海克特在這裡。」他說,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屋子裡顯得特別大。他用胳膊肘撐起身子好像四處尋找什麼似的,「海克特剛才就在這兒,就在這床上和我說話。」 「你又做夢了,麥克。」 「哦,上帝,就像真的一樣。」 「他在夢裡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我問道。 「都是以前那些該死的事情。」麥克重新躺下,「簡直跟真的一樣,我們就在這兒談話,然後他站起來走向窗戶,嘴裡不停地說著什麼,接著他爬上窗臺,話也沒留就跳了下去。」 「剛才你一直在叫喊。」 「我覺得喘不過氣來,真可怕。」 「你想喝點什麼嗎?」 他搖了搖頭,理了一下他那捲曲的頭髮,然後靠在枕頭上說:「很難相信海克特已經死了。如果說他會飛我都敢相信,他是那麼強壯,可是他竟然死了,他在七十七街工作了二十幾年,這期間他懲治那些不法之徒,維護社會治安,甚至可以說他是為了七十七街而活著。我曾看到他獨自一人擺平了三個最大的惡勢力集團,而他卻什麼也沒得到,他總是想幫助好人,可是他現在卻死了。」 「因為人們有槍,你不是總說你們的工作很危險嗎?」 「記得那天他休息——他本可以什麼事都不做。他路過那個地方時,正碰上一個傢伙要跳樓自殺,海克特其實可以裝做什麼都沒看見,可他為什麼偏要管那件事呢?難道是因為他看見那位可憐的太太說自己的兒子要跳樓?他應該讓那位太太快給911打電話,然後自己在路邊等著,讓別人來處理這件事。我會在悼詞中說:『海克特,你真傻,你難道沒從這件事中學到點兒什麼嗎?』」 「我一直不太瞭解海克特,直到我開始調查弗蘭迪的兇殺案,我才多少瞭解一點關於他的事。」我說道,「我會懷念他的,為了幫我調查弗蘭迪的事,他介紹我與認識弗蘭迪的人會面,時隔數年他都能找到那些人,並且說服他們同意拍照,他真不簡單。」 「海克特是這個城市最出色的警探,也是我的最佳拍檔。」麥克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說,「哦,上帝,可憐的海克特。」 說到這兒,麥克的臉上已掛滿了淚水,儘管如此,他還是強忍著。我很瞭解他,他總希望別人認為他很堅強,從不會哭泣,不需要任何幫助。我也曾試著改變他,雖說不太可能,但畢竟值得一試。我背對著他跪在床上假裝整理床單,這樣他就不必抑制自己的淚水。 當我彎下身子整理壓在他屁股下的床單時,他把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低頭親吻他平坦的腹部,用我的臉頰在他長長的腿上摩擦。 「哦,親愛的。」他說。他輕輕地撫摩著我的肩膀,我也用我的身體溫柔地愛撫他,而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我趴到他身上時,才感覺到他在歎氣——不是因為激情而是由於悲痛,他需要得到某種滿足,而他的心情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我坐起身來,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來,讓他跟我面對面坐著,我說:「我們出去跑步吧!」 「你是說現在,這麼晚了還出去嗎?」他帶上眼鏡看了一眼表說,「現在已是淩晨3點半,鄰居會叫警察的。」 「你不就是警察嗎?」我從床上下來,催促他,「快點,快穿衣服。」 那天晚上天很晴,但正值秋風十月,微風習習,讓人感覺到絲絲涼意。我們先在房子的後院做了做熱身。這房子位於南帕薩德納,是我們合租的。麥克有一個快成年的兒子邁克爾,他住在一層的一間客房裡,麥克靠他當警察的微薄收入來支付邁克爾的大學學費。因為經濟拮据,邁克爾沒有在學校租房子住。我們路過邁克爾的房間時,停下來聽了聽屋子裡的動靜,還檢查了一下門鎖,下樓前又去看了看我十幾歲的女兒凱茜。 我們的狗跟著出了屋子,它很喜歡跟著我們一起跑步,但麥克不許它去,因此它只好留在院子裡乖乖地看門。 遠處公路上偶爾駛過一些車輛,它們發出的聲音就像奔騰的激流。但此刻,城裡的人們都在酣睡,四周一片寂靜,甚至於當我們從公路拐角處的野狗窩旁跑過時,它們都沒有跑出來沖我們吼叫。 我們慢慢地跑過半條街,天空開始顯得開闊起來,我們的腳步輕輕地落在柏油馬路上,發出「啪、啪」的聲音。麥克跑步的節奏和速度都控制得很好,看起來比我要跑得輕鬆。他一直離我很近,似乎是怕我有什麼意外。 離萬聖節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街區的樹上已經像聖誕節掛彩燈一樣掛滿了用塑料做的南瓜頭,其中一些做得很可怕——有的像披著白色被單的幽靈;有的像穿著藍色牛仔衣的稻草人;還有的像穿著尼龍絲網袋的女巫。白天看這些東西也許很滑稽,但在夜裡它們則顯得陰森恐怖,就像藏在昏暗的窗戶下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人一樣。 我們沿著路邊的圍牆向前跑,當我看到路邊人們寫在牆上的字時,我笑了。那上面寫著一些非常能幹的警察的名字,比如克裡斯、漢內、特蕾西等等,都是些「xxx將死於此地」的鬼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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