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上帝的拳頭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許多中隊在一天之內有很多指定的目標。中隊指揮官將挑選其手下的飛行人員,還要選擇長機和僚機。負責武器的軍官(唐·沃克就是其中一員)將挑選軍械:「鐵炸彈」或「啞炸彈」——這些都是非制導炸彈、雷射制導炸彈、雷射制導火箭以及其它等等。

  ***

  離老機場路一英哩處是第三棟大樓。沙烏地國防部占地面積很大,五座互相連接的、閃著水泥白光的主樓有七層高,刻有四槽的圓柱一直通到四樓。

  在四樓,諾曼·施瓦茨科夫上將有一個漂亮的套房,但他差不多還沒看到過它,因為他一直睡在第二層地下室內的一張行軍床上。那裡緊靠著他的辦公室。

  國防部大樓全長四百米,高度為一百英呎。那麼大的樓房在海灣戰爭期間可謂派上了用途——利雅德可以用來接納如此眾多的、突然來到的外國客人。

  地下兩層與上面的樓層一樣長。在四百米長的地下室裡,多國部隊總司令部占了二百米。在整個戰爭期間,上將就是在這裡舉行各種秘密會議和審視一張巨大的地圖,由作戰參謀們向他報告做了什麼、漏了什麼、什麼已經出現了、什麼已經變動了,以及伊拉克的反映和佈置是什麼。

  一月的那一天,在隔著熱烘烘的太陽的室內,一名英國中隊長站在那幅標誌著伊拉克境內七百個目標(其中第一批二百四十個,其餘為第二批)的牆上作戰地圖前,他說:「嗯,就是這些。」

  但是並不僅僅這些。多國部隊的計劃參謀們所不知道的是,對所有的人造衛星和所有的技術來說,純粹由人工靈巧地做出的偽裝和馬斯基洛夫卡欺騙了它們。

  在橫跨伊拉克和科威特的幾百個掩體內,蹲伏在偽裝網下的伊軍坦克因為它們的金屬殼體被空中的雷達分辨出來,從而已被多國部隊選定為打擊目標。但這些坦克大都是用假型板、膠合板和馬口鐵皮做成的,裡面的廢油桶對感應器做出了適當的金屬反應。幾十輛老舊的卡車拖車現在已被裝上了偽造的飛毛腿導彈發射管。這些流動的「發射車」全都會被多國部隊炸得四分五裂。

  但是更為嚴重的是,涉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七十個大目標沒被發現,因為它們全都被深埋在地下,並被別出心裁地偽裝成其它東西。只是在後來,盟軍的作戰計劃員才會對伊拉克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重新編組了整整幾個已被摧毀的作戰師表示出迷惑不解;只是在後來,聯合國的檢查組才發現了已經逃脫的一座又一座工廠和一批又一批裝備,並由此認為在地下還掩藏有更多的東西。

  ***

  但在一九九〇年的那一天,沒人知道這些事。從西邊的塔布克到東邊的巴林並進一步到南方的極為秘密的哈米斯-穆沙伊特執行飛行任務的多國部隊官兵只知道在四十小時之內他們即將投入戰鬥,而他們中的有些人將不會返回。

  在佈置任務之前的最後一整天裡,他們大多數人開始給家裡寫信。有些人咬著鉛筆頭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另有些人想起了妻子和孩子,邊寫信邊哭了起來;習慣於操縱幾十噸重的致命的金屬的手在努力地書寫著他們的感受;情人們在試圖表達原來應該在耳鬢廝磨時說出來的情話,父親們關照兒子們萬一發生不幸時要照顧好他們的母親們。

  在阿爾卡茲,唐·沃克上尉與美國空軍第三百三十六戰術戰鬥機中隊的所有其它飛行員和機組人員一起聽取了聯隊長所作的簡單扼要的宣佈。這時候是上午九點差幾分,沙漠上空的太陽已經熱得火辣辣了。

  當官兵們魚貫走出大帳篷時,他們之間沒有那種往日的玩笑,大家都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實,他們的沉思基本上是雷同的:為避免戰爭的最後的努力已經做出了,也已經失敗了;政治家們和外交家們穿梭在一個接一個的會議之間,他們表態過了、聲明過了、敦促過了、嚇唬過了、懇求過了、威脅過了、哄騙過了,為的是想避免一場戰爭,但已經失敗了。

  沃克注視著中隊長史蒂夫·特納步履沉重地走向他自己的帳篷,去給在家鄉北卡羅萊納州戈爾茲博羅市的貝蒂·簡寫他認為也許是他的最後的一封信。蘭迪·羅伯茨與布默·亨利輕輕地說了幾句話,然後他們就分手走開了。

  這位年輕的俄克拉荷馬人抬頭看了看淡藍色的蒼穹,這是自他還是特爾薩的一個小男孩時候起就一直嚮往能夠翱翔的地方,也是在他今年三十歲這一年也許會死去的地方。他走向基地的邊緣,與其它人一樣,此刻他也想獨自待一會兒。

  阿爾卡茲的這個基地沒有籬笆相圍,只有黃褐色的沙子、葉岩和砂礫一直延伸到地平線。沃克經過了排列在混凝土上的一個個貝殼形機庫。機械師們正在那裡擺弄戰機的軍械,地勤組長們在機師中間走來走去,在與他們協商和檢查,以確保當他們的每一架戰機最終投入戰鬥時,它們能與操縱者配合默契。

  沃克在機群中發現了他自己的那架戰鷹,與每次從遠處打量這架F-15E一樣,他對它那靜靜的威脅氣氛感到敬畏。它靜悄悄地蹲伏在一群穿著連體工作服的、在它那碩大的機身爬來爬去的男人和女人中間,沒有表露出任何愛和恨或者喜和怒的情緒,在耐心地等待著最後能夠承擔多年前在制圖板上為它設計的任務——把火焰和死亡拋向被美國總統定為目標的那些人。沃克妒嫉他的戰鷹,儘管它結構複雜,但它沒有感情,它永遠不會感到害怕。

  他轉身離開這些用帳篷搭成的機庫,踏著平坦的葉岩向遠處走去,他的雙眼由壘球帽的帽舌和飛行目鏡所保護,幾乎沒有感覺到灑落在他肩上的陽光的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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