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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蒙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一個翻身穿過了拱門,然後在黑暗中繼續翻滾,直到撞到了一堵牆。他穿過門口時,瞥見了槍口射出的白藍色火焰,他頭頂上的一個櫥窗中彈,玻璃碎片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他知道這個大廳既長又窄,兩邊都是長長的玻璃櫥窗,中間只有一個展示區,也是在玻璃櫥窗之間。這些櫥窗裡面一旦燈火通明,展現在旅遊者面前的,將是極貴重的加冕禮袍,有俄羅斯的、土耳其的、波斯的,它們全都是留裡克王朝的王子和羅曼諾夫沙皇的遺物。它們身上任何幾平方英吋的珠寶,足以維持一個工薪階層的人生活好幾年。

  蒙克身上的最後一片碎玻璃,叮噹掉在地上,他豎起耳朵,終於聽到了有喘氣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儘量憋住不敢喘氣。他拿起一塊破碎的三角形玻璃,用力向黑暗中聲音的方向拋去。

  碎玻璃落到了一個玻璃櫥窗上,又引來一陣瘋狂的射擊,爆炸回聲之間伴隨著跑步聲。蒙克彎著腰向前跑,躲避在中心展示櫥窗的後面,他意識到,格裡申已經撤退到下一個廳裡,正等著他呢。

  蒙克進入了拱門裡,手裡又拿了一塊玻璃。當他準備好之後,用力將玻璃仍到大廳的下面,然後他穿過拱門,立即藏到了旁邊一個櫥櫃後面。這一次沒有子彈射過來。

  他的夜間視力恢復之後,他發現自己位於一個較小的廳裡,那裡面都是鑲滿珠寶和象牙的御座。雖然他並沒有意識到,艾凡的加冕禮的御座就在他的左邊幾英呎遠的地方,它的後面是鮑裡斯·戈東諾夫【注:1598-1605年在位的俄國沙皇。】的御座。

  蒙克前面的那個人,顯然一直在奔跑,蒙克在樹林裡休息過後,他的呼吸一直很均勻,他可以聽見,他前面的格裡申正在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格裡申舉起他的自動步槍,向蒙克頭頂上的玻璃射擊。黑暗中蒙克看見了一道閃光,他迅速回擊。他的頭頂上碎了更多的玻璃,格裡申的子彈將沙皇阿列克謝御座上的許多寶石擊落了。

  蒙克的子彈肯定很接近,只見格裡申轉身,跑到下一個廳裡去了,蒙克不瞭解那個廳,格裡申肯定已經忘記了,那是最後一個廳,一個死胡同,那裡擺放的是古代的馬車。

  蒙克緊跟著他前面的腳步聲,格裡申來不及再找一個放冷槍的位置。他到達了最後一個廳,躲避在一個浮雕華麗的十七世紀四輪馬車後面。那些馬車至少可以提供掩蔽處,但是它們也很難將格裡申隱藏起來了。每一輛馬車都放在一個突起的檯子上面,不僅用玻璃櫥窗罩著,而且用繩子捆在豎杆上,將馬車圍起來以避免觀眾進入。

  他從那輛一六〇〇年英國的伊莉薩白一世贈給鮑裡斯·戈東諾夫的典禮用的四輪大馬車的後面向外張望,試圖找到他的敵人,但是大廳裡面太黑了,只能模糊地看到馬車的輪廓。

  當他觀察的時候,高而窄的窗戶外面雲彩散開了,月光照進了窗內。那些窗戶都是雙層的防盜窗,透進來的光線非常弱。

  然而,還是有了一點光線。可以看見黑暗中那輛豪華伊莉薩白的鍍金馬車輪的後面有一個小亮點。

  蒙克努力回想起他在福布斯城堡的時候,喬治西姆斯講授的射擊方法。要雙手緊握手槍,要平穩射擊。

  蒙克雙手舉起了他的槍,用槍瞄準了光點之上四英吋的一個點。放慢呼吸,穩住雙手,射擊。

  子彈擊穿過車輪的輪輻,擊中了後面的某個東西。當回聲慢慢地散去後,他的耳鳴停止了,他聽見有個很重的東西砰地一聲滑倒在地上。

  可能是個詭計。他等了五分鐘,然後看見馬車旁邊躺在地上的那個模糊的輪廓確實沒有移動。他從一個又一個古代馬車的後面,逐漸靠近目標,直到他看見了一個軀幹,面朝下趴在地上。此時他走過去,手裡握著槍,將那個屍體翻了過來。

  那一顆子彈打中了阿納托利·格裡申上校的左眼。正如喬治·西姆斯說的那樣,子彈可以起到一點阻止他們行動的作用。賈森·蒙克看到地上他所仇恨的人,毫無感覺。他是罪有應得。

  他把槍裝入了口袋裡,彎腰從死人的左手上拿下了一件東西。

  在黑暗中,將那個小物品放到了他的手心裡,那個曾經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美國的天然銀色的戒指,由美國的猶他人或納瓦霍人從山裡開採的發光綠寶石鑲嵌的。那是一個從他自己的國家的山區帶來的戒指,他曾在雅爾塔公園的一個板凳上,把它贈給了一個勇敢的人,格裡申又是在列福爾托沃監獄裡院子裡的一具屍體的手指上,把它扯下來的。

  他把戒指裝到了他的衣袋裡,轉身向他停車的地方走了回去。莫斯科的戰鬥結束了。

  § 後記

  一月一日早晨,莫斯科和全部俄羅斯人一覺醒來,便知道了昨夜在他們首都發生的嚴酷事件。電視攝影機把實況轉播到了這片土地的各個角落,電視展現的內容使整個國家的人民十分震驚。

  其中有一組克里姆林宮院內被破壞的鏡頭:聖母升天大教堂、天使傳報大教堂、天使長大教堂的表面彈痕累累;破碎的玻璃混在白雪和冰淩中,閃閃發光;宮殿的外部被燃燒車輛產生的汙煙,熏得汙跡斑斑;立法大樓和大克里姆林宮宮殿的外表被機關槍掃射得面目全非。

  沙皇的大炮下面躺著兩個縮成一堆的屍體,清掃隊還在軍械庫和國會宮殿裡找到了那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躲在那裡避難的其它人的屍體。

  在其它地方,悶燒著的黑色衛隊的裝甲輸送車,在晨光下仍然冒著黑煙。火焰融化了停機坪上的土地,然後又被凍結住了,好像堅固的海浪一般。

  代理總統伊萬·馬爾科夫立即從休假的家鄉飛回了莫斯科,中午過後不久就到達機場了。在下午晚些時候,他私下會見了莫斯科和全俄的大主教。

  阿列克謝二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干涉莫斯科的政治舞臺。他極力勸說,要按計劃在一月十六日進行新的總統大選已經是不可能了,那一天,應該用來就恢復君主制問題進行全國公民投票。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馬爾科夫對這個主意非常感興趣。首先,他根本不傻。四年前作為一名熟練的行政官和在石油界有背景的人物,他被已故的切爾卡瑟佐夫總統任命為總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欣賞行政職務的權力,儘管大部分權力還掌握在總統手裡,總理的權力要少得多。

  自切爾卡瑟佐夫因心臟病去世後的這六個月裡,他更加領略了最高職務的樂趣。

  從競選的角度看,愛國武裝聯盟已經徹底毀滅了,他知道候選人將在他本人和社會主義聯盟的新共產黨之間產生。他還知道,他很可能是名列第二位的候選人。

  然而,君主立憲政體制,首先需要的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政治家和行政管理人才,來組建一個民族團結政府。他自問:哪裡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那天晚上,伊萬·馬爾科夫頒佈總統令,要求杜馬的代表們返回莫斯科召開緊急會議。

  一月三日,代表們從俄羅斯各地湧回了莫斯科,最遠的來自西伯利亞,最北端的來自荒蕪的阿爾漢格爾斯克。一月四日,在大部分未遭到破壞的白宮裡召開了杜馬緊急會議。會議的氣氛很嚴肅,相當重要的原因在於愛國武裝聯盟的代表,他們每個人都很痛苦,抓住一切機會向任何願意傾聽他們表白的人,解釋說他們對伊戈爾·科馬羅夫在新年除夕的瘋狂舉動一無所知。

  代理總統伊萬·馬爾科夫在大會上發表講話,他建議一月六日仍然進行全民公決,然而是關於恢復君主立憲制的議題。由於他不是杜馬成員,他無權正式提出這個提議。這個提議是由議長提出的,他是馬爾科夫民主聯盟黨派的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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