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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在他這麼多年的政治生涯中,很少有人敢聲稱與他有過個人的密切接觸,沒有人敢冒充是他的熟人。尼基塔·伊萬諾維奇·阿科波夫擔任他的秘密私人秘書已有十二年的時間了,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仍然是那種主人與忠實的僕人之間的關係。

  葉爾辛常常放下架子與他的工作人員交朋友,他經常與他的工作人員在一起喝酒並打網球。但科馬羅夫卻不同,至今為止,他只允許一個人,即他的安全部長阿納托利·格裡申上校直呼他的名。

  然而,像所有成功的政治家一樣,科馬羅夫必要時也扮演變色龍的角色。面對大眾媒體,偶爾需要自己屈尊去接見他們的時候,他以一名嚴肅的、政治家的面孔出現。而在他自己的聽眾面前,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阿科波夫對這種多變的工作方式讚歎不已。演講臺上的這位雄辯的政治家代表了所有人民的利益,他非常理解人民的願望。恐懼、欲望、憤怒和偏激等心理狀態。他要對這些人表現得特別親切,顯得平易近人。

  在這兩種個性之後,還有的第三種個性使阿科波夫驚恐不已。他身邊聽說過這第三種個性傳聞的人,無論是工作人員、同事或士兵,都被嚇得顫顫巍巍,隨時準備順從他的指揮。

  在過去的十年裡,尼基塔·阿科波夫曾兩次目睹過科馬羅夫內心的憤怒爆發而導致失控的情景。在其它一些場合,他看到的是科馬羅夫如何克制情緒,並成功地平靜下來的過程。

  在那兩次情緒失控的場合,他看到那個支配和控制他的人,那個他所追隨並崇拜的人,變成了歇斯底里的魔鬼。

  他將電話機、花瓶和墨水瓶憤然地投向因冒犯他而嚇得渾身發抖的下人,還有一次他將一名高級黑色衛隊軍官降職到十分悲慘的地步。他發怒時,使用的污穢語言是阿科波夫從未聽到過的;他還砸壞家具;還有一次,他用一把重重的木尺痛打了一名傷害他的人,當時幸虧別人拉住,否則就要出人命了。

  阿科波夫知道這位愛國武裝聯盟的主席發怒時其中一個面部的特徵。科馬羅夫的臉色將變得蒼白,他的言行比平時更正規,更客氣。但是在他的頰骨的每一邊,都會激起一個鮮豔的憤怒的紅點。

  「尼基塔·阿科波夫,你說你把文件丟了?」

  「不是丟了,總統先生。顯然是放錯了。」

  「這份機密文件比你處理過的任何文件都重要。你已經讀過了,你能理解它的重要性。」

  「我確實知道它的重要性,總統先生。」

  「尼基塔,這份文件只拷貝了三份,其中兩份鎖在我自己的保險櫃裡,只允許我身邊最可靠的幾個人有權閱讀它。它是我自己親自編寫和打印的。我,伊戈爾·科馬羅夫,親自輸入、打印了全部文章,而沒有讓秘書去做這件事。因為它是份絕密文件。」

  「您很英明,總統先生。」

  「正因為我把你當做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我才允許你閱讀它。現在你對我說你把它弄丟了。」

  「是放錯地方了,暫時放錯了,總統先生。」

  科馬羅夫正是用那一雙令人難以抗拒的眼睛盯著他,那眼神可以說服懷疑論者變為合作者,或使退卻的人嚇一跳。他臉色蒼白,兩邊頰骨上都激起了憤怒的紅點。

  「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它的?」

  「昨天晚上,總統先生。我待到很晚,以便獨自專心閱讀。我是八點鐘離開的。」

  科馬羅夫點了點頭。夜間值班衛兵的登記簿會證實他或否定他的說法。

  「你把它帶走了。不顧我的命令,你居然允許文件離開大樓。」

  「沒有帶走,總統先生,我發誓。我把它鎖在保險櫃裡了。我從不把秘密文件到處亂放或帶走。」

  「但現在它不在保險櫃裡,對嗎?」

  阿科波夫試圖咽下點什麼,但他沒有一點口水。

  「在我打電話之前,你開過幾次保險櫃?」

  「一次都沒開過,總統先生。您打電話後,我第一次開保險櫃。」

  「保險櫃一直是鎖著的嗎?」

  「是鎖著的,像往常一樣。」

  「有撬櫃跡象嗎?」

  「看起來沒有,總統先生。」

  「你搜查過房間嗎?」

  「上下左右都翻過了。我真搞不明白。」

  科馬羅夫思索了幾分鐘。在他蒼白的面孔後面,內心產生了一種恐慌感。最後他給底層的警衛室打了個電話。

  「封鎖整個大樓。任何人不許進出。與格裡申上校取得連系,叫他立即到我辦公室報到。不管他在哪裡,不管他在幹什麼,一個小時之內他必須到我這裡來。」

  他的食指離開了內部通信對講機,他的雙眼緊盯著他那面色刷白、渾身顫抖的私人助理。

  「回到你的辦公室去。不要與任何人接觸。在那裡等我的通知。」

  ***

  作為一名聰慧摩登的單身女人,西莉亞·斯通早就決定,任何時候她都有權與她傾心的人一起享受人生。此時她正迷戀著一名肌肉發達的年輕人雨果·格雷。這個年輕人兩個月前剛從倫敦來,比她晚來六個月。他是文化助理武官,級別與她一樣高,但是比她大兩歲,也是單身。

  他倆每人都有一間雖然小、但很實用的房間。英國大使館工作人員的住宅區位於一個腎形廣場的大樓裡,裡面有一個院子便於停車,門口有俄國民兵站崗。即使在現代的俄國,人們都認為應該注意那些複雜的情況,但至少車輛還是受到非常完好的保存。

  午飯後她開車回到索菲斯卡亞碼頭英國大使館內,開始寫報告,彙報她與俄國記者午餐時的談話內容。他們的談話大部分是關於切爾卡瑟佐夫總統前一天去世的情況,以及目前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她十分肯定地對俄羅斯記者說,英國人民將繼續關注俄羅斯事態的發展,並希望他相信她。她想知道他的文章什麼時候發表。

  五點鐘她開車回到了住所,先洗了個澡。稍微休息了一下後,便與雨果·格雷約好八點鐘一起吃晚飯,他們打算晚飯後一起回她的房間。晚上,她不喜歡花很長時間睡覺。

  ***

  到下午四點種,阿納托利·格裡申上校已經確認丟失的文件不在大樓裡。他坐在伊戈爾·科馬羅夫的辦公室裡,告訴他這一結論。四年來,這兩個人已變得相互依賴,不可分離了。格裡申是一九九四年辭去了KGB第二總局上校的職務的。現在,他徹底失望了,自從一九九一年正式結束共產黨統治以來,前KGB已經變成了一個偽君子。在那之前,即一九九一年九月,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已經將世界上最大的安全機構解體,並將各個派別轉交給不同的部門管理。

  對外部情報部門——第一總局的總部還保留在環路以外的老地方,但是它已重新命名為對外情報局或SVR,這真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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