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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如果說馬爾庫斯·沃爾夫在諜報界有一項專長的話,那麼他的這項專長不是去收買和策反西德的高級官員(雖然有時候他也這麼做過),而是在這些要人的身邊安插生活和工作作風無可挑剔的拘謹刻板的老處女型秘書。他知道一名機要女秘書能見到她的主子見過的文件數據,有時候還能比其主子見得更多。

  多年來,西德曾爆出過一系列醜聞:一些內閣部長、高級公務員和軍火承包商的機要秘書們不是被保安局逮捕就是悄悄地潛回了東德。他知道,有一天他將把愛爾穆特·凱普爾小姐從聯邦情報局科隆分局召回到她所敬愛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在此之前,她將繼續在迪特·奧斯特局長上班前一小時到達辦公室,複印任何有價值的文件數據,包括全域員工的人事檔案。在夏天,她將繼續在那個安靜的公園裡吃色拉三明治當中飯,用一些乾淨的麵包屑喂鴿子,最後把那個空了的三明治包裝袋丟進附近的一個垃圾箱。幾分鐘之後,那個牽著狗散步的紳士將從那裡把它取走。在冬天,她將在那個溫暖的咖啡館裡吃中飯,並把她所看過的報紙丟入門口的那個垃圾桶裡,那位街道清潔工將把它從那裡撿出來。當凱普爾小姐回到東德後,她將參加國宴,受到安全局長埃裡希·米爾克的接見,或者可能是党的領袖埃裡希·昂納克的親自接見,被授予一枚勳章,領取一份政府年金,還將得到在菲爾斯騰瓦爾德湖邊的一套溫暖舒適的退休公寓。

  當然,馬爾庫斯·沃爾夫並不是一個先知先覺的超人。他不可能知道到一九九〇年時東德將不復存在,米爾克和昂納克將遭到廢黜和受到侮辱;他本人將會退休,靠寫回憶錄而去掙得一份豐厚的稿費;而愛爾穆特·凱普爾將在西德的一個僻靜處度過她的餘生,該地方的條件要比原定她那湖邊的公寓差多了。

  瓦訥芙斯卡婭少校抬起頭來。

  「他有一個姐姐。」她說。

  「是的。」沃爾夫說,「你認為她也許知道一些事情嗎?」

  「可能不會有什麼收穫。」蘇聯人說,「如果我去探訪她……」

  「如果你能從你的上司那裡獲得同意。」沃爾夫溫和地向她建議,「你不是為我工作的。」

  「但如果我能去成,我會需要一種身分掩護。不是俄羅斯人,不是東德人……」

  沃爾夫自我否定似地聳聳肩。

  「我倒有一些假的身分證明,隨時可供使用。當然,這是我們這個奇怪的行業的一部分內容……」

  ***

  波蘭航空公司的LOT一〇四航班上午十點鐘經停在柏林合尼菲爾德機場。該航班延誤了十分鐘,以讓柳德米拉·瓦訥芙斯卡婭登機。如同沃爾夫所指出的,她的德語說得比較好,但還不能冒充德國人。她在倫敦要見面的人當中,極少有說波蘭語的。現在她帶上了去走訪親戚的一位波蘭教師的證件。波蘭是一個大為寬鬆自由的國度。

  波航的那架定期客機於十一點鐘降落了,因時差關係節省了一個小時。瓦訥芙斯卡婭少校在三十分鐘內經過了護照檢查和海關卡口,在航站二號集散大廳的一個公用電話亭裡打了兩個電話,並坐上出租車去了倫敦市櫻草山區。

  ***

  中午時分,山姆·麥克裡迪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才剛剛與切爾特南通完話擱下話筒。他所得到的回答依然是沒有動靜。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八個鐘頭,而莫倫茨仍然在逃。現在打電話的人是樓下的北約科科長。

  「上午送來的公文袋裡有一份電文。」他對麥克裡迪說,「也許沒什麼苗頭;那樣的話,你就把它扔進廢紙簍吧。反正我現在讓收發員送上來。」

  五分鐘後,那份電報稿送達了。當麥克裡迪看到電報及其上面的時間後,他不由地大聲咒駡起來。

  情報界中的「需要知道」原則通常運作得較好。那些在自己的工作中無需知道某事的人,是不會被告知的。這樣,如有洩密,無論是有意的或無意的,損失就不會很大。但有時候也會起了相反的作用。一份也許能改變事件的信息沒有傳遞過去,因為沒人認為是必要的。

  在哈爾茨山區的阿基米得監聽站和在切爾特南的東德科監聽員們已被告知把他們截獲的任何消息及時傳送給麥克裡迪。如電訊中有「格勞伯」或「莫倫茨」字樣,則更應該立即傳送。但沒人想到還應該把這件事通知到對盟國的外交和軍事通訊的監聽人員。

  麥克裡迪現在手頭上的電文時間是星期三下午四點二十二分。電文內容如下:由赫爾曼致菲特策烏:特急。請洽阿·法誇森夫人,娘家姓莫倫茨,應該住在倫敦。問她在過去的四天裡是否見到過她的弟弟或聽到過他的消息。完。

  他從來沒告訴過我他在倫敦有一個姐姐,從來沒告訴過我,麥克裡迪沉思著。他開始納悶他的朋友布魯諾還有什麼關於過去的事情沒告訴過他。他從一個架子上抽出一本電話號碼簿,尋找法誇森這個姓氏的欄目。

  幸好這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如果姓史密斯就得找上半天時間了。電話號碼本裡有十四位法誇森,但沒有以A為名字字頭的已婚婦女。他開始按照這十四個人的順序,一個一個地打電話。在前面的七個電話中,五個人回答說不知道阿·法誇森夫人。二個電話沒人接聽。在打第八個電話時他的運氣來了;電話本上的姓名是羅伯特·法誇森。一位婦女來接聽電話。

  「是的,我是法誇森夫人。」

  話聲中好像有德語口音。

  「請問您是不是阿·法誇森夫人?」

  「是的。」她似乎有所警覺。

  「對不起,打擾你了,法誇森夫人。我是倫敦希斯洛機場移民局的。你是不是有一個叫布魯諾·莫倫茨的弟弟?」

  一陣長時間的停頓。

  「他在那裡嗎?在希斯洛嗎?」

  「這我不能說,夫人。除非你是他的姐姐。」

  「是的,我是阿德爾海德·法誇森。布魯諾·莫倫茨是我的弟弟。我能不能與他說話?」

  「恐怕現在不行。你留在家裡好不好,嗯,十五分鐘內我過來。這事很重要。」

  「好的,我就在這裡。」

  麥克裡迪打電話給汽車互助協會要了一輛車和一名司機,然後匆匆跑下樓去。

  這是隱藏在攝政王公園路後面一座用實習磚建造的愛德華七世時代別墅頂上的一間很大的工作室公寓。麥克裡迪走上去按響了門鈴。法誇森夫人穿著一件畫家工作服招呼了他,並把他引進了一間畫架上支著油畫、地板上攤滿了速寫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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