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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祝你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訪問愉快。」那個高級邊防警官說,但他的表情與他所說的話不相符合。

  這時候,在對面車道上,即離開民主德國的車道上,從一列排隊等候的車輛中傳來了一聲叫喊。大家都扭頭去看。莫倫茨已經坐回到了方向盤後面。他驚恐地觀望著。

  這隊車輛的前頭是一輛藍色的麵包車,掛西德牌照。兩名邊防警察正把一名年輕姑娘從麵包車後面拖出來;他們在汽車底板下一個特製的凹進處發現了她躲在裡面。她在尖叫著,她是駕駛這輛麵包車的西德小夥子的女朋友。小夥子也被拖出汽車,進入了一個由套著網罩的狼狗和衝鋒槍槍口圍成的包圍圈中。他舉起了雙手。

  「放開她,你們這些壞蛋!」他喊道。有人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他倒了下去。

  「洛斯,上!」莫倫茨旁邊的那個警察厲聲向他的狗下達命令。莫倫茨推進排擋,寶馬向前竄了出去。他離開檢查站在人民銀行門口停下來,以一比一的兌換率用西德馬克換取了不值錢的東德馬克,並在外匯申報單上蓋了印。銀行的出納員沒有吭聲。莫倫茨的雙手在顫抖。回到車上後,他通過倒車鏡看見那小夥子和姑娘被拖進一座樓房裡去,仍在尖聲叫喊。

  他朝北行駛,渾身都在大量冒汗,他的神經已經完全崩潰了,如同一支點完了的蠟燭,唯一使他沒有倒下的是他受過多年的訓練。還有他的信念,即不能讓他的朋友麥克裡迪翻船。雖然他知道酒後駕駛在民主德國是絕對禁止的,但他還是伸手取出隨身攜帶的旅行酒瓶並喝了一大口。好了,他平穩地駕駛著,不快也不慢。他看了一眼手錶,他還有時間。現在是中午。下午四點碰面。往前行駛二個小時。但那種恐懼——特工去執行一項「黑色」行動如被捉住將面臨十年苦役的揪心般的恐懼——,仍在對那已經崩潰了的神經系統產生著影響。

  麥克裡迪已經注視著他進入兩個邊防站之間的那條廊道,然後就看不見他了。他沒有看見姑娘和小夥子的事件。山丘的阻擋使他只能望見東德那一邊的一些屋頂,和綴著錘子、羅盤和麥穗的那面大旗在迎風飄揚。十二點剛過,他辨認出遠處的那輛黑色寶馬向前行駛,進入了圖林根。

  ***

  在越野吉普車的後座上,約翰遜有一件看上去像是公文箱那樣的東西。裡面是一台手機,可與設在英格蘭切爾特南的英國政府通訊總局、倫敦的世紀大廈、或在波昂的英國秘情局情報站進行清晰的、但經過了擾頻的通話。那支手持的受話器看上去很像一隻普通的手機,上面有數字號碼可以撥打。麥克裡迪要求帶上這件設備,這樣他可以與自己的本部聯絡,當神秘鬼魂安全返回時可以通知他們。

  「他通過了,」麥克裡迪對約翰遜說,「現在我們等著就行了。」

  「要不要告訴波昂或倫敦?」約翰遜問。

  麥克裡迪搖搖頭。

  「他們沒事可做。」他說,「現在任何人都沒事可做。全靠神秘鬼魂自己去做。」

  ***

  在哈恩瓦爾德的那套公寓裡,兩名指紋專家已經完成了在那間密室裡的工作。他們在裡面提取到三套指紋。

  「這些指紋包括在你們昨天提取到的嗎?」席勒問。

  「現在還不知道,」那位資深的指紋專家說,「我回去後在技術室核對一下,然後會把結果告訴你的。現在你們可以進去了。」

  席勒走進去審視著一排排錄像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裡面的內容是什麼,只有盒脊上的一組數字。他隨機取了一盒,走進主臥室,把盒帶插進了錄像機。他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機和錄像機,按下了「播放」按鈕。他坐在了床沿上開始觀看。兩分鐘後他起身關了錄像機,他被嚇壞了。

  「又有驚天動地的發現了。」站在門口咬著一塊披薩的維赫特輕聲說。

  來自巴登-符騰堡的那位參議員也許僅僅是一位外地的政治家,但他也是一位全國聞名的人物,因為他在電視中頻頻亮相,大聲疾呼恢復傳統的道德價值和禁止色情文學。他的選民們也許在許多場合裡見過他——拍拍孩子們的腦袋、親親嬰兒們、參加教堂裡的祝名日活動、向保守的婦女們發表演說等等。但他們很可能沒見過他赤身裸體地在一個房間裡爬來爬去,披著一件有穗飾的狗衣,連著一條帶子,被由一個穿高跟鞋的年輕女子牽著,那女子還揮舞著一條馬鞭。

  「你留在這裡,」席勒對他的助手維赫特說,「不要走開,也不要到處亂走。我要回局裡去一趟。」

  ***

  這時候是下午二點鐘。

  莫倫茨看了看表。他已經處於赫姆斯多夫以西很遠了。赫姆斯多夫是一個主要的十字路口,從柏林到薩勒河邊境的南北高速公路在這裡交會。他走在了時間的前面。他想在四點差十分抵達與斯摩棱斯克會面的路邊停車處,不能太早,不然的話,一輛西德的轎車長時間停在那裡會招致疑心。

  實際上停車會引起好奇。西德的商人一般都是直接駛到目的地,辦完事情就回去了。最好是保持車輪滾動。他決定越過耶拿和魏瑪到愛爾福特的出口處,右轉後兜一圈回到原路折返魏瑪,這樣可以打發時間。一輛綠白相間的人民警察轎車從超車道開上來與他並行行駛了。警車的車頂上裝著兩隻藍色的警燈和一隻擴音喇叭。那兩個穿著制服的公路巡警毫無表情地凝視著他。

  他把穩方向盤,強壓住不斷湧上來的恐懼。「他們知道了,」他內心的一個聲音一直在小聲這樣說著,「這是一個十足的陷阱。斯摩棱斯克已經招供了。你正在步入圈套。他們在等待著你。他們現在正在核查,因為你駛過了出口處。」

  「別胡思亂想。」這是他內心一個強有力的聲音。然後他想起了雷內特,於是絕望與恐懼結合起來了,恐懼開始占上風。

  「聽著,你這個傻瓜,」他的內心說,「你幹下了蠢事,但你不是故意的,你用不著擔心,那兩具屍體在幾個星期內是不會被發現的。那時候你已經離了職,離開了那個地方,帶著你的積蓄,到了一個他們找不到你的地方。在平靜中,那是你現在所需要的——平靜,沒人能找到你,而且他們也不會因為那些錄像帶來找你。」

  那輛民警的汽車放慢速度在審視著他。他開始冒汗了,恐懼感越來越強烈了。他不可能知道那兩個年輕的民警是鄉下人,從來沒見過嶄新型號的寶馬車。

  ***

  刑偵隊長席勒花了三十分鐘時間向兇殺科科長哈特維克彙報,他解釋了他的發現。哈特維克咬緊了嘴唇。

  「這個狗女人!」他說,「她是不是已經開始了敲詐勒索或者這將作為她的退休基金?我們無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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