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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密勒顯出失望的樣子。「你能告訴我他什麼時候死的嗎?」他問那個博士。

  「你沒有發現他死的情況?」那個人問。

  「沒有,我能找到的關於他的最後的線索是在一九四五年四月末。那時他還活著。」

  「噢,是的,當然啦。」舒米特博士似乎很樂意來滿足密勒,「他是被殺死的。你知道,在那以後不久,他回到了他的故鄉奧地利,一九四五年初,在與美國人作戰時被打死了。好幾個生前認識他的人證明瞭那是他的屍體。」

  「他必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密勒說。

  舒米特博士點點頭表示同意,「啊,是的,有人這麼認為。的確,我們當中有人就這麼看。」

  「我的意思是說,」密勒繼續說,根本不理會對方的打岔,「他一定是自耶穌基督以來第一個能夠死而復生的了不起的人,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在奧地利的格拉茨,他又被英國人活活捉住。」

  博士的眼裡反映出窗外欄杆上閃閃發光的白雪,「密勒,你真愚蠢,實在愚蠢。請聽我的忠告,一個年長的人給一個年輕得多的人的忠告,放棄這個調查吧。」密勒瞪著他。「我想我應當感謝你。」他毫無謝意地說。

  「你要願意接受我的忠告就好了,也許你應當接受。」博士說。

  「你又誤解了我,」密勒說,「今年十月中也有人在漢堡看見羅施曼還活著。第二次看見沒有得到證實,現在證實了,你剛才證實了它。」

  「我再重複一遍,如果你不放棄這個調查,你將是十分愚蠢的。」博士的目光仍舊非常冷峻,但是卻悄悄流露出焦急的神情。想當年,他令出如山,誰敢不從,他對後來的變化始終也習慣不了。

  密勒開始發怒了,一股怒火慢慢地從脖頸升到臉上。「你真叫我膩味,博士先生。」他告訴那個年紀比他大的人說:「你和你們那一夥,所有你們這幫壞蛋都叫人膩味。你們道貌岸然,其實全是我國地面上的垃圾。關於我,我將繼續調查,直到我找到他為止。」

  他轉身要走,但是那個年紀比他大的人抓住他的胳臂。他們互相瞪著,彼此距離才隔兩寸。

  「你不是猶太人,密勒。你是雅利安人,你是我們的人。我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呢?看在上帝的面上,我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呢?」

  密勒掙脫了他的胳臂,「如果你不知道的話,博士先生,你就永遠不會理解。」

  「唉,你們年輕一代的人,你們全是一樣兒的。為什麼你們總不能循規蹈矩呢?」

  「因為我們就是這樣的人,或者至少我是這樣的人。」

  那個年紀比他大的人眯縫起眼直直地看著他:「你不蠢,密勒。可是你幹的是蠢事。你就像那種老是被他們所謂的良心支配著的傢伙。不過,我開始有點懷疑了,看來你在這件事情上准是有點個人的牽連。」

  密勒轉身要走,「也許是的。」他一面說,一面穿過了休息室。

  § 八

  在倫敦溫勃列頓區鬧市外邊,密勒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那所房子,它座落在住宅區裡一條安靜的街道上。按過門鈴之後,魯塞爾勳爵親自來開門。他是一個年近七十的人,穿著一件羊毛衫,系著領結。密勒作了自我介紹。

  他告訴這位勳爵說:「我昨天在波昂和安東尼·凱德貝雷先生一塊兒吃午飯。他對我講起你,還寫了一封介紹信給你。我希望能和你談一次話,先生。」

  魯塞爾勳爵站在臺階上困惑地看著他:「凱德貝雷?安東尼·凱德貝雷?我好像想不起來……」

  「他是一個英國記者,」密勒提醒說,「戰爭剛結束的時候,他在德國採訪過對戰犯的審判,例如對約瑟夫·克拉默和其它在貝爾森犯罪的人的審判。你還記得這些審判嗎?」

  「當然記得,當然記得。對了,凱德貝雷,對,搞報紙的那個傢伙。我現在想起來了,好多年沒見到他啦!好,咱們別站在這兒,天氣夠冷的,而且我也沒有從前那麼年輕了。進來,進來。」

  他不等回答就轉身走進前廳,密勒在後面跟著,隨手把一九六三年最後一天的寒風關在大門外面。他遵照魯塞爾勳爵的吩咐把大衣掛在前廳的衣帽鉤上,然後跟著他往裡走進起居室,那兒的壁爐裡燃燒著受人歡迎的爐火。

  密勒拿出了凱德貝雷的信,魯塞爾勳爵很快地看了一遍,驚異地揚起眉毛。

  「哼!叫我幫著追蹤一個納粹分子?你是為這個上這兒來的嗎?」他從眉毛底下打量著密勒。不等德國人回答,魯塞爾勳爵就接著說:「好啦,坐下,坐下。老站著可不好!」

  他們分別坐在爐火兩旁罩著花椅套的扶椅上。

  「一個年紀輕輕的德國記者怎麼追蹤起納粹分子來了?」

  魯塞爾勳爵劈頭就問。他的粗魯和直率使密勒感到窘迫。

  「我還是從頭說起吧。」密勒說。

  「我也認為你最好如此。」這位勳爵一邊說著,一邊探身在壁爐架子上磕打他煙斗裡的煙渣。密勒敘述的時候他又裝煙斗,又點火,等他心滿意足地噴煙吐霧的時候,德國人也講完了。

  這位退休的律師聽了以後似乎毫無反應。「我希望我說的英語能讓你聽懂。」密勒訕訕地說。

  魯塞爾勳爵好像猛然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啊,對,對,反正比我撂下了這麼多年的德語要強,人是愛忘事的,你知道。」

  「這個羅施曼的事……」密勒開始說。

  「對,有意思,很有意思,並且你還想試試看要找到他。為什麼?」

  最後這個問題是針對密勒而來的,他發覺老人的眼睛從眉毛下邊銳利地盯著他。

  「嗯,我有我的理由,」他生硬地回答說,「我認為應該找到這個人而且審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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