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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謝謝,」密勒臨走時說,「我要去試試看,他們是否能幫助我。」

  第二天早上他到銀行去開了一張付給房東從一月到三月三個月房租的支票,並把他的存款全部提現,只留下十馬克以保存戶頭。

  在西吉去夜總會上班前,密勒吻了她,告訴她他將外出一個星期或更長些時間。然後他把「美洲虎」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向南朝著魯爾區駛去。

  第一場雪已經開始,它呼嘯著卷過北海,當它從不來梅以南奔騰進入下薩克森的茫茫平原時,在漫長的高速公路上化成了撲面的雨雪。

  行駛兩小時後,他停下車來喝杯咖啡,然後繼續趕路,穿過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儘管風很緊,夜色漸深,但對他來說,在壞天氣裡駕駛著汽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是一種樂趣。坐在XK一五〇S型內部,他感到彷佛坐在一架高速飛機的座艙裡。儀錶板的燈在面板下朦朧發光,車外是正在降臨的冬夜的黑暗,冰寒徹骨,一陣陣斜飄下來的雪花突然沖進車燈的強烈光束中,掃過擋風玻璃,又不復存在了。

  他像慣常一樣始終保持在快車道上,把「美洲虎」開到一小時近一百哩的速度。他超越著一輛輛重型卡車,望著它們發出怒吼的龐大車體從他右邊唰地一聲消失了。

  傍晚六點鐘他已駛過了哈姆樞紐站,在黑暗中,魯爾的光亮在他的右邊已隱約可見。魯爾總是使他感到驚愕,一哩接著一哩的工廠和煙囪,無數的市鎮和城市緊緊地挨著,實際上就像一座長一百哩寬五十哩的巨大城市。當他沿高速公路駛上一座旱橋時,他從右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魯爾區在十二月的黑夜中延伸開去,數千公頃的燈光與鋼鐵紅焰耀目的千百座熔爐正在創造出經濟奇跡與財富。十四年前當他乘坐火車到巴黎去度學校假日經過這裡時,這裡還是一片瓦礫,德國的工業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沒法不為他的人民自從那時起所完成的一切感到驕傲。

  「好在我不是非要生活在那裡不可」,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科隆環行車道的巨大標誌已進入他的車燈的光亮之中。從科隆他轉向東南,經過威斯巴登和法蘭克福、曼海姆和海爾布隆,那天很晚他才在斯圖加特的一家旅館門前停了車,他就在這裡過夜。這是離路德維希堡最近的城市。

  ***

  路德維希堡是一個安靜而不惹人厭的小集鎮,座落在州府斯圖加特以北十五哩符騰堡州那一片綿延起伏景色悅人的山丘之中。Z委員會設在當地正直的居民感到極其窘困的遠離大街的一條僻靜的馬路上;委員會只有很少幾個薪俸菲薄和工作過重的職員,而他們的工作和奮鬥終生的目標則是徹底揭發戰爭期間納粹和党衛軍的大屠殺罪行。在「限制法令」重新規定除了謀殺和大屠殺罪行外,党衛軍和其它一切罪行均不追究之前,他們的揭發範圍可能還廣及勒索、搶劫、包括酷刑在內的惡劣的人身傷害和其它可憎的犯罪方式。

  儘管目前只剩下謀殺是唯一可以提出控訴的罪名,Z委員會的檔案中依然掌握著十七萬個人名。當然,委員會工作人員過去和現在依然主要是盡一切可能致力於搜尋幾千名最惡劣的大屠殺犯。

  路德維希堡的這批人被剝奪了任何逮捕權,他們只能在確鑿的證據齊全之後,要求德國各州警察進行逮捕。此外他們每年只能從波昂的聯邦政府爭取到極為菲薄的津貼,因此他們在這裡工作,完全是出於獻身的目的。

  在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中,有八十名偵探和五十名調查檢察官。前者全是三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因此對於所調查的事情都不會有任何牽扯。那些律師則大部分是年紀較大的,但也都經過審查保證他們與一九四五年以前的事件無關。

  這些律師以前大都是私人開業的,而且有朝一日他們仍將重操舊業。至於那些偵探,他們知道自己的前途是完蛋了。在德國任何警察部隊都不願錄用一名曾在路德維希堡工作過的偵探。凡是決心在西德境內搜捕党衛軍的偵探,就絕無可能在國內任何其它警察部隊中得到晉升。

  他們已經很習慣於看到半數以上的州對他們要求合作的請求置之不理,他們借出去的檔案莫名其妙地丟失了,他們所要緝拿的人得到匿名的通風報信後突然失蹤了。儘管Z委員會的人明白這項工作並不是與他們大多數同胞的意願相符合的,但他們依然不遺餘力地幹下去。

  即使在路德維希堡這座友好市鎮的街道上,市民們也不和Z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打招呼,不承認他們,因為他們的存在給這個市鎮帶來了不光彩的名聲。

  ***

  彼得·密勒在商道爾佛街五十八號找到了該委員會,這是有一道八呎高的圍牆的一座巨大的前私人宅邸。兩扇大鐵門擋住了汽車的去路。大門一邊有一個鈴把,他拉了一下。

  一個擋板滑開了,出現了一張臉。那是必不可少的看門人。

  「請問……」

  「我想找你們一位調查檢察官談話。」密勒說。

  「哪一位?」那個人問。

  「我不知道姓名,」密勒說,「誰都行。這兒是我的證件。」

  他把自己的記者證捅進小窗洞,迫使那人接過去。這樣至少他知道那張記者證會送進樓裡去。那人把窗板關上就走了。當他回來時,則來開大門了。密勒被帶上五蹬石階來到正門跟前,正門是關著的,擋住了清新而寒冷的冬天的空氣。

  大樓裡,中心供暖系統搞得屋裡悶熱不堪。從他右邊的一個小玻璃隔間裡出來另一個門房把他帶進一個小接待室。

  「馬上就會有人來。」他說完就把門關上了。三分鐘以後進來一個五十開外、態度和藹,彬彬有禮的人。他把記者證遞給密勒,然後問道:「有何貴幹?」

  密勒從頭開始,扼要地把陶伯、那本日記以及他打聽愛德華·羅施曼下落的經過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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