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再一個謊言 | 上頁 下頁


  下午三點十分——

  中井利子順著慣常的路徑回收舊報紙。烈日下,光看著柏油路面雙眼就刺痛。縱使帶著寬邊白帽子,腦袋還是熱得發燙。

  她在掛著「田沼」門牌的住宅前停下,記得這家人只訂早報。

  中井利子按下裝設在小門柱上的對講機。這家的太太相當年輕,因為孩子年幼,不方便外出工作,幾乎都待在家裡。此時車子也停在車棚。

  然而,出乎中井利子的預料,不管等多久都沒人應門。她不死心,又按一次門鈴,依舊毫無響應。

  雖然在燠熱的氣溫下無功而返,令人失望,不過也莫可奈何。於是,她把裝舊報紙的袋子和報社發行的印刷品投入田沼家的信箱,前往下一戶人家。

  ***

  下午七點五分——

  田沼洋次在路上與阪上和子交談。

  「田沼先生,你下班啦。」阪上和子先出聲打招呼。

  阪上和子是附近的家庭主婦,年約四十。洋次和她不太熟,但妻子美枝子常在路邊和她閒話家常。

  和子正往庭院灑水。雖然時值盛夏,晚上七點後天色也已暗,不過,這似乎是她的習慣。美枝子曾猜測,或許她是想避免曝曬在陽光下。

  「啊,你好。」田沼洋次回道。「今天也很熱哪……」

  「真的。」阪上和子替盆栽澆水。

  接下來,直到抵達家門口,洋次沒再碰見其它人。儘管住處離車站相當近,但比起站前的商店街,位於後站的住宅區顯得人煙稀疏。在柏油路彷佛快融化的盛夏時節,這種情況尤其顯著。

  住家外觀和他早晨出門時並無不同。占地約二十坪的房子有座狹窄的庭院,單是一道形式上的大門,和幾個盆栽便幾乎擺滿。前年,他用三十年的貸款買下。

  他從褲袋裡掏出一串鑰匙。兩把是玄關大門的鑰匙,另一把是後門鑰匙。不過,玄關大門向來只上一道鎖。由於玄關燈沒亮,他費了點時間才插入鑰匙。

  打開大門,屋裡一片漆黑。平常廚房會傳來美枝子的招呼聲「你回來啦」,然後快一歲的裕太那圓滾滾的小臉會從和室拉門後望著他。

  不過,今天卻等不到任何一人的歡迎。洋次呆愣半晌,喊道:

  「喂,美枝子!」

  毫無反應,狹窄的走廊上傳來回音。他打開玄關照明,重新朝漆黑的屋內高喊:

  「美枝子,你在家嗎?」音量大到恐怕連隔壁都聽得見。

  不過,依然沒有任何響應。洋次脫掉鞋子,走進客廳開燈,只見桌上放著玻璃杯和早報。面向小庭院的玻璃窗,僅僅拉起薄蕾絲窗簾,從外頭幾乎能一覽無遺。

  他把公文包放在餐椅上,走向隔壁的和室,開燈一看,依然沒有美枝子和裕太的身影。角落的嬰兒床上,放著卷起的毛巾被。小熊布偶躺在榻榻米上。

  他轉往走廊,打開洗手間的門。

  美枝子倒臥在地。

  2

  大批鑒識人員在狹窄的屋裡穿梭。穿制服的,沒穿制服的,年輕男人,年老男人,形形色色。田沼洋次坐在餐椅上,茫然地望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究竟在調查誰、甚麼事,調查過的事物會整理出怎樣的情報,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自洋次打電話報警,已過四十分鐘。一切彷佛是場噩夢。

  當時,美枝子已死。她渾身冰冷僵硬,顯然氣絕多時。不過,洋次仍試著呼喚她的名字,搖晃她的軀體,希望她會奇跡似地蘇醒。

  「田沼先生。」走廊傳來一聲呼喚。

  洋次回過頭,一名身材高大、輪廓深邃的刑警站在眼前。他的目光沉穩,卻帶著好像能看穿人心的銳利,年紀約莫三十出頭。

  「方便上來二樓嗎?」

  洋次頷首站起,身體猶如鉛鑄般沉重。

  二樓有三個房間。一個三坪大和室,兩個各二坪大的西式房間。和室是他們夫妻的主臥房,西式房間打算將來當兩個孩子的寢室。除了裕太,夫妻倆原本計劃再生一個孩子。

  刑警站在和室門口,招手道:「請過來。」洋次走近,重新環顧室內。

  報警後,他才發現和室淩亂不堪。五斗櫃的抽屜全拉開,洋裝和內衣翻出,一片狼藉。連美枝子的化妝台抽屜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事實上,田沼家的貴重物品,幾乎都收在化妝台抽屜。

  「存摺不見了嗎?」刑警問。

  「是的,還有一些現金。」洋次回答。

  「現金放在哪裡?」

  「我太太把生活費保管在化妝台的中央抽屜。」

  「金額呢?」

  「十萬圓左右……不,應該沒這麼多。上個月底,我從銀行提領十萬圓,多少已用掉一些。」

  「還有哪些貴重物品不見?」

  「沒甚麼貴重的……」他不自覺地左右張望。

  「價格不高也沒關係,像是重要文件或罕見物品,總之,有沒有失竊會很麻煩的東西?」

  「唔,沒有印象。」

  原想回答「老婆和兒子是最珍貴的資產」,他又吞下去。此時多說也無濟於事。

  「那個櫃子,」刑警指著五斗櫃,「平常放甚麼?」

  「洋裝和內衣之類,大概就是散落在地的這些。」

  「確定嗎?」

  「嗯,沒錯。」

  刑警頷首,皺起濃眉。雙眼和眉毛的間距縮短,更凸顯了他那不太像日本人的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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