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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夫人說了甚麼嗎？」

　　「不，不是夫人說的，是縣警的搜查員說的。」

　　「縣警？」

　　「我一到那裡，兩名搜查員正在向夫人問話。兩位都隸屬縣警搜查一課。他們讓我同席，我就在一旁聽他們談話。」

　　「他們去調查甚麼？」

　　「塚原先生和調布車站的關係。」

　　「調布車站？怎麼又跑出這個地方？」

　　「塚原先生曾經在調布車站附近的郵筒寄信。」

　　據內海熏所言，這個信件就是在玻璃浦舉辦的海底資源說明會的參加申請書。

　　「那，夫人怎麼說？」

　　「夫人想了很久，可是沒有印象。她說，在警視廳工作時或許去過，但丈夫在家裡從來不談工作的事，所以她也不清楚。」

　　草薙想起塚原早苗肅然的表情。她不是不關心丈夫的工作，而是認為自己的職責是守護這個家讓丈夫能安心投入工作吧。

　　「縣警那邊還問了甚麼？」

　　「沒有甚麼新奇的問題。比方問夫人，關於塚原先生和玻璃浦的關連，有沒有想起甚麼？當然，夫人的回答是NO。」

　　「那你呢？縣警有沒有要求你提供甚麼消息？」

　　「他們問我，來找夫人做甚麼？」

　　「你老實回答了嗎？說是來問醫院的事？」

　　「我應該老實回答比較好嗎？」

　　草薙莞爾一笑。「你怎麼回答？」

　　「我說我是來借相簿。要是塚原先生以前有去過玻璃浦，說不定會有照片留下來。」

　　「原來如此。縣警他們接受這個回答嗎？」

　　「與其說接受，感覺是失望。他們說警視廳說過要幫忙，至今卻甚麼都沒做。至於相簿，說是上次縣警搜查員來的時候帶走了。他們對年輕女刑警一個人獨自辦案也感到很失望的樣子。」內海熏淡漠的口吻幾乎沒變，但最後那句透露出些許不滿。

　　「欸，別在意。反正你靈巧地得知寶貴消息了。」

　　「我沒有在意。草薙前輩也認為是寶貴的消息？」

　　「那當然。參加玻璃浦說明會的申請書，在調布車站前投郵。我猜那是和誰見面以後的回程。而這個誰，和玻璃浦有很深的關係。」

　　「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我已經開始行動了。這通電話是事後報告。」

　　草薙重新握好手機。「你在前往調布的路上？」

　　「剛才我先回家，開車出來。現在在超商的停車場。」看來不是在開車中。「我想逐一調查調布車站周邊的醫院。」

　　「那就交給你了。縣警那邊遲早也會開始在調布訪查，不過你有醫院這條線索，是壓倒性的有利。好好加油喔！」

　　「好的。草薙前輩那邊情況如何？」

　　「我這邊啊？」草薙舔舔嘴唇。「我也有很多收穫。等你那邊的工作結束後，我再跟你說。因為你現在一定要專心才行。」

　　「好期待哦。」

　　「你就好好期待吧。那就這樣嘍。」草薙立刻掛斷手機。其實，他的思緒尚未整理好，不知道如何說明那些事情。

　　§ 40

　　桌上擺著三張用剪刀剪成三角形的紙。因為是三張迭在一起剪，所以形狀完全相同。湯川將兩個三角形湊成平行四邊形後，再將另一個三角形也湊上去變成梯形。

　　「這樣懂了吧？三角形的三個內角加起來是一直線，也就是一百八十度。這是一切的基本。四角形是兩個三角形合起來的，所以內角和是一百八十度的兩倍，也就是三百六十度。同樣地，五角形的話——」

　　湯川仔細地說明，但恭平腦袋裡浮現的是截然不同的畫面。

　　那是昨夜的事。恭平在睡覺前，想去姑丈他們的房間看看，結果在走廊上聽到窸窸窣窣的談話聲。雖然內容聽不清楚，但有一句話聽得很清楚。

　　「那個老師察覺到了喔。」這句話。是重治說的。

　　聽到這句話，恭平頓時雙腿發軟，膝蓋不停打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站穩。情急之下趕緊掉頭，往走廊的反方向走去，努力不要發出腳步聲，所以也走不快。

　　回到房裡後，窩進棉被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心臟一直怦怦怦跳個不停。甚麼事都不知道。大人們總是不對小孩說真話。不過，他知道有事情發生了，而且絕對不是好事。若是好事，姑丈不會用那種不祥的語調說話。

　　回過神來，發現湯川沉默不語。恭平抬起頭。物理學者托腮，凝視著少年，眼神猶如在觀察著甚麼。

　　恭平搔搔頭，看向桌面。攤開的筆記簿上畫了幾個圖形。最後畫的好像是九角形。

　　「我剛才問你，九角形可以分為幾個三角形？看來你是答不出來啊。」

　　「啊，呃，我看看……」恭平慌忙拿起自動鉛筆，但不知道解法。

　　「從一個角，拉線到其它所有的角。但是緊臨隔壁的角不能拉。所以只能拉六條線，可以做出七個三角形。內角的總和是，一百八十乘以七，一千兩百六十。」坐在對面的湯川，沒有將筆記本轉向自己，直接倒著寫算式。「怎麼了？你今天完全不專心。這樣作業永遠寫不完喔。你是不是有甚麼心事？」

　　「也不是啦……」恭平找不到適當的藉口說得支支吾吾，此時放在旁邊的兒童手機鈴聲響起。恭平暗忖，得救了。伸手去拿手機。但這是沒看過的號碼，恭平完全猜不出是誰。

　　「怎麼了？你不接啊？」湯川問。

　　「我媽說不知道的號碼不能接。」

　　「嗯哼。這個號碼該不會是，〇九〇——」湯川非常流暢地念出一組數字。「對嗎？」

　　恭平大吃一驚。「沒錯，答對了！」將來電顯示亮給湯川看。

　　「那就沒問題。這通電話是打給我的。」湯川從恭平手中搶下手機，一臉若無其事地接通。「喂，我是湯川……哦，不要緊。後來查出甚麼了嗎？」湯川邊說邊起身，走出房間。

　　甚麼嘛！不要隨便用人家的手機——恭平嘟嘴起身，走到房門邊，稍微拉開房門。

　　看得到湯川的背，他將手機貼在耳朵。

　　「……這樣子啊，在荻窪啊……嗯，恐怕就是這樣吧。我猜得沒錯，果然那家人有問題……嗯，就這麼辦。」

　　恭平關上房門，躡手躡腳回到原處。和昨天一樣，身體開始發抖。

　　那個老師察覺到了喔——重治的聲音復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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