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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1 　　柄崎恭平立刻就找到新幹線轉搭在來線的轉乘口，爬上階梯抵達月臺時，電車早已進站，車門也開了。車廂內傳出喧鬧的吵雜聲。 　　他從最近的車門上車，不禁眉頭深鎖。盂蘭盆節都結束了，爸媽也說過應該不會很擠，但車內幾乎沒有空位。雖然有面對面的四人座位，但幾乎都坐了三人以上。恭平盡可能還是想找只坐了一兩人的座位，於是朝走道前進。 　　電車裡，攜家帶眷的乘客較多，與恭平同年、亦即小學五年級的小孩也很多。大家都興高采烈，大聲喧嘩笑鬧。 　　恭平覺得這些人像白癡似的，只不過去海水浴場，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嗎？不過就是海嘛。真要玩的話，游泳池還比較好玩。海裡又沒有流動水池，也沒有大型滑水道。 　　恭平發現車廂最後面的座位沒人坐。雖然對面的位子有個人，但可以一個人坐到雙人座算是很幸運了。 　　恭平走過去，卸下雙肩背包放在空位上。坐在對面的是位個子頗高的男子，戴著無框眼鏡在看雜誌。雜誌封面畫著莫名的圖案，羅列著從未看過的詞匯。即便恭平坐下後，這名男子依然面無表情、繼續看雜誌。他穿著襯衫和夾克，看來不像觀光客。 　　隔著走道那邊的位子，一位頭髮泛白、大塊頭的老爺爺和一位圓臉的老婆婆對坐著，兩人看似夫妻。老婆婆將寶特瓶裝的茶倒進塑料杯，遞給老爺爺。老爺爺板著臉接下茶水，自己喝得太猛有點嗆到，還埋怨老婆婆倒太多。兩人的穿著都很普通，不像外出旅行，可能是要回去他們居住的鄉鎮吧。 　　不久電車開了。恭平從身旁的背包裡，拿出裝有午餐的塑料袋。鋁箔紙包的飯團還有點溫熱，保鮮盒裝著炸雞塊與煎蛋捲，都是恭平最愛吃的東西。 　　恭平喝著寶特瓶礦泉水，大口吃著飯團。車窗外，已是一片海景。今天是個雲量稀少的晴天，遠處的海面閃閃發亮，靠近岸邊的海面濺起白色水花。 　　＊＊＊ 　　「恭平，我們有工作要去大阪一趟，就這段期間而已。你與其待在飯店等我們，不如去海邊玩比較快樂吧。」三天前，母親由裡這麼說。在這之前，恭平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會一個人去住遙遠的親戚家。 　　「不過這樣不要緊嗎？玻璃浦可是很遠喔！」喝著威士忌，一臉疑問的是父親敬一。 　　「沒事啦，他都五年級了！小林家的小花還一個人去澳洲呢！」由裡敲著計算機鍵盤說。她在客廳計算店裡的營業額，這是每晚的例行公事。 　　「可是，那是她爸媽送她去機場，到了澳洲又有親戚去機場接她吧。如果只是搭飛機，那當然放心嘍。」 　　「一樣的啦！恭平也只是搭新幹線轉電車而已呀。離車站又不遠，而且有地圖應該沒問題吧。」由裡最後那句話是對恭平說的。 　　恭平只簡短應了一聲，嗯。他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遊戲機。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回答，爸媽去大阪工作期間，他都會被送去絲毫不令人留戀的玻璃浦。同樣的事，以前已經有過好幾次。外婆還在世的時候，爸媽有事就會把恭平寄放在媽媽的八王子娘家。但外婆去年過世了，變成寄放在爸爸的姊姊家。 　　恭平的父母開了一家精品店。平常就相當忙碌，為了宣傳店內獨創商品也經常去各地奔走。有時恭平會跟著去，但要上學的日子就不能去。也因此，倘若只是一個晚上獨自度過，恭平也覺得沒甚麼了。 　　這次大阪行的目的是為了準備新店鋪的開張，至少一星期無法回來。 　　「說得也是，已經五年級了啊。應該沒問題吧。好好哦，恭平，可以在海邊盡情玩一星期，那裡的東西也很好吃喔！我會拜託姑姑，叫她煮很多新鮮的魚給你吃。」可能是威士忌讓舌頭變得很滑潤，敬一的語氣也輕鬆起來。即便只是形式上的溝通，但夫妻倆最後還是做出結論要把兒子送去親戚家。每次都這樣。 　　＊＊＊ 　　特急列車平順地沿著海岸線行駛。恭平吃完飯團後開始玩遊戲機，玩到一半背包裡的手機突然響起。恭平將遊戲機設為休眠狀態後，塞進口袋。他的手機是兒童用的特殊手機。 　　是由裡打來的。恭平不耐煩地接起手機。 　　「喂。」 　　「啊，恭平，你現在在哪兒？」 　　居然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訂定計劃，去買車票的人不都是你嗎？ 　　「在電車裡。」恭平答得很小聲。他懂得乘車禮儀。 　　「哦，這樣啊。那你有好好搭上車了呀。」 　　「嗯。」別把我當白癡，恭平心想。 　　「到了那裡，要好好跟人家打招呼。伴手禮也要拿給人家喲！」 　　「知道了，我要掛了喔。」 　　「功課也要寫喲！一點一點寫就好，每天都要寫。要是積了一堆沒寫，到時候反而傷腦筋。」 　　「我知道啦。」恭平簡短應了一句就把電話掛了。這樣只是把離家前交代的事，再說一遍而已嘛。為甚麼當媽媽的都這麼愛反復叨念呢？ 　　就在恭平把手機放回去，想繼續玩遊戲時，聽到一聲低沉的「喂」。他不認為是在叫他，自然不予理會，但隨即又傳來一聲：「喂，那個小朋友。」這次聲音有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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