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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二

  知道發現屍體的情況後,草薙頓時失去前往現瑒的動力,當然同事們也是同樣的想法。每個人都一臉「犯人老兄,拜託你也有點常識吧?」的表情。

  現場位在杉並區一棟六樓大廈的一間房間內。這棟大廈是專門租給單身者的,除了最上面一層樓有兩房一廳的房間外,其餘都是套房或一房一廳的格局。發現屍體的是503號房,它的格局是打開大門後先是狹窄的走廊,然後走廊盡頭並排著廚房、餐廳與西式房間。

  死者倒在狹窄的走廊上,穿著黑色T恤、棉制迷你裙,似乎沒有化妝。她臉朝下趴著,頭則朝向玄關。看到這個狀況的一名搜查員認為死者可能是想抓住離去的男人,因而被殺害的。雖然這樣的推理沒甚麼了不起的,不過聽到這樣的說法,草薙確實也有相同的感覺。

  死者的身分立刻就確認出來了,從房間裡的手提包中找到的駕駛執照,照片和屍體是同一人,名叫長塚多惠子。警方也馬上確定她是這間房間的住戶。根據出生年月日,她應該在上個月剛滿二十八歲。

  最初發現不對勁的是住在隔壁的粉領族,她幾乎每天都會經過503號房前,昨晚她回家時,聞到了一股噁心的臭味。她知道503號房的房客是女性,所以認為這股臭味只是暫時的,便直接進了自己房間。但是到了隔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臭味越來越濃。因此她在前往公司的途中,以手機聯絡管理大廈的不動產公司,告訴對方這件事。平時,這棟大廈沒有駐守的管理員。

  接到聯絡的不動產公司,下午派出負責管理大廈的人員前往。他在前往大廈之前,打了一通電話到503號房,然而長塚多惠子似乎不在家,電話轉為電話錄音。

  管理人推測長塚可能是因為某種原因長時間不在,這段期間生鮮垃圾腐壞了,這是夏天常有的事。因而他除了房間鑰匙之外,還準備了垃圾袋,這是他長久以來累積的經驗。

  結果,他根本不需要房東專用鑰匙和垃圾袋,因為503號房的門沒鎖,發出腐臭味的也不是生鮮垃圾。

  但多虧他戴上口罩才打開門,若是沒戴口罩可能會當場嘔吐,對之後的調查造成困擾。管理人員直到跑到安全梯之後,才把胃裡的東西吐出來。

  這種情況,縱使是對屍體司空見慣的搜查一課的刑警們,在調查現場時也非常痛苦。草薙儘量不靠近屍體,專注地調查裡面的房間;即使如此他還是一直聞到腐臭味,令他不時噁心想吐。

  屍體的脖子殘留著勒痕,除此之外身體沒任何外傷。室內在經過調查之後也沒有爭吵的痕跡。

  「兇手一定是男人。」戴著白手套,正在調查房裡垃圾堆的刑警說:「男人來這裡打算跟女人談分手,但女人不肯,拚命地求男人留下來。然而是男人對這樣的女人已經厭煩了,而且他也有老婆孩子,本來就只是為了玩玩才在一起的。女人這樣纏著他,只會讓他覺得麻煩。所以他對女人說:『煩死了,我跟 你已經玩完了。』這麼一來,女人也不只是光會哭而已。『哼!這麼想走,你就走吧,滾回你那個像鬼老太婆般的老婆身邊吧。不過你等著瞧,我會把你我之間的事,全部都跟你老婆和公司抖出來!』聽到女人這麼說,男人就慌了。『喂!等一下,拜託 你千萬別這麼做!』『我才不管,我說要抖出來就是要抖出來!』女人的歇斯底里達到極點,瀕臨瘋狂邊緣,一副隨時要打電話爆料的態勢。所以男人一時衝動就勒死女人了。反正應該就是這樣吧。」

  這位比草薙大一歲的刑警弓削,有著像這樣一口氣將心中想法講出來的習慣,這也是他們同事間的消遣之一。就連討厭無聊玩笑的上司間宮,也是一邊苦笑一邊聽著。

  然而,他說的話也不全然沒有意義,通常,若有獨居女性遭到殺害,大多先從死者的異性關係著手調查。草薙也是為了確認有無特定男性的存在,而開始翻閱死者的書信文件。

  草薙的手停了下來,他從信插中發現了一張名片,是保險公司外務員栗田信彥的名片。但最吸引草薙注意的是,名片空白處寫著「二十二日再來拜訪」的文字。

  「股長。」他呼叫間宮,出示了那張名片。

  矮胖的間宮用肥短的手指捏著名片。

  「嗯,保險外務員嗎?二十二日?」

  「死者不是在二十二日左右死的嗎?」草薙說道。今天是二十五日。

  「似乎有必要找他問問。」間宮說完後,將名片還給草薙。

  草薙和弓削一同拜訪栗田信彥的公司,是在發現屍體的隔天傍晚。他們之所以沒有立刻前往,是因為經過調查後發現栗田在名片所寫的二十二日,有相當重要的意義。

  首先在二十二日早上,被殺害的長塚多惠子和住在附近的妹妹曾在咖啡廳見面,商量要送退休的父親甚麼禮物。妹妹流著淚說道:「雖然是一筆多出來的開銷,但是我們姊妹還是討論得很高興。」

  當時姊妹兩人吃了水果豆沙涼粉,妹妹表示兩人都喜歡那個甜點,所以一定沒錯。

  驗屍時在長塚多惠子的胃中發現了可能是豆沙涼粉中的紅豆等材料。從消化狀況判斷,她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與妹妹分開的下午一點起的三小時內,也就是推測犯罪時間是在二十二日下午一點到四點之間。

  長塚多惠子和妹妹在咖啡店分開之前,曾表示等一下會有人去找她。對方是否就是栗田信彥呢?

  此外,長塚多惠子的公司同事也說了一件讓刑警們覺得有趣的事。多惠子和栗田信彥是經由上司介紹相親認識的,但多惠子沒有和栗田交往的意思,所以相親沒成功。不過因為這個機緣,多惠子投保了栗田公司的保險,栗田似乎給了她很大的優惠。

  多惠子的同事推測,可能是栗田不想放棄多惠子,所以才想盡辦法和多惠子保持聯繫。

  栗田工作的營業所在九段下站旁邊。大門進去之後有一個櫃檯,一名年輕的女性員工微笑地招呼他們。弓削沒有報上他們的身分,只說有事想找栗田商量。女性員工完全不疑有他,請他們稍待一下後就進去通知。

  數分鐘之後,一個西裝筆挺的小個子男人,滿臉營業式的笑臉出現了。三七分的髮型,似乎連眉毛也精心修整過,光滑的皮膚不知為何令草薙聯想到剛洗完澡的畫面。

  「呃,我是栗田。」栗田輪流看著草薙兩人說道。草薙沒有漏掉他那估量顧客斤兩的眼神。栗田雖然笑容滿面,但是明顯地警戒著兩人。

  弓削一邊笑著,一邊越過櫃檯靠近栗田的臉說道:「我們是警察,有事想向你請教。」

  大概是天生膽小,栗田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慘白。

  三人走出營業所,來到附近的咖啡廳。一聽到弓削說出案子,栗田驚訝地全身一陣痙攣。他表示完全不知情,希望兩人能告訴他詳情。他雙眼充血的模樣,令草薙心想,如果這是演技的話,那他還真是厲害。

  「你最後一次見到長塚小姐是甚麼時候?」弓削問。

  「嗯……我記得是……」栗田拿出記事本,翻閱本子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二十一日,星期五的傍晚。因為要辦汽車保險的更新手續。」

  「星期五的話,長塚小姐要上班吧?」

  「不,她說那天她休假。」

  栗田的話是事實。長塚多惠子工作的化妝品公司,在七月二十日的海洋紀念日上班,二十一日休息,這樣五、六、日就可以放連假。不過很可能栗田本來就知道這件事,不能因此就完全相信他。

  「真的是二十一日嗎?不是二十二日?」弓削再次確認。

  「二十一日沒錯。」栗田看著自己的記事本說道。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喔,好啊。」栗田將記事本遞給弓削。

  草薙從一旁看了之後,發現七月二十二日的字段寫著長塚多惠子的名字,然後被劃掉訂正為二十一日。當草薙指出這點時,栗田不慌不忙地說道:

  「原本我打算二十二日去的,其實,最早是講好十五日。但我十五日去拜訪她時,她不在,所以我在她信箱中留下寫了二十二日再來的名片。後來,長塚小姐打電話給我,希望我二十一日去。」

  這話聽來沒有矛盾,不過如果預測會有刑警找上門來,事先準備好合理的說詞,也不是甚麼難事。

  「根據這個行程表,」弓削開口道,「二十二日早上你沒有事,請問你當時在哪裡?」

  「二十二日嗎?」栗田將手放在嘴邊稍微想了一下後說,「那天我去了狛江。」

  「狛江?」

  「嗯,其實是……」栗田頻頻摩擦臉頰,「在那前一天,我因為喝太多酒,非常不舒服。所以趁早上去客戶那邊的時候,把車停在多摩川附近休息了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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