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再見了,忍老師 | 上頁 下頁
四一


  「當然嚇壞了,」芳子用全力點頭,「但在瞭解狀況後,我知道了松岡女士的用意,覺得這種方法實在太巧妙了,不由得對她感到佩服。雖然我對她深感抱歉,但覺得不能讓她的努力泡湯,所以就按她的指示,說不認識她。」

  淚水從芳子的眼中流了下來。店裡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刑警先生,都是我的錯,因為我說要殺死永山……要懲罰就懲罰我吧,請你們對松岡女士……」她哽咽起來。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阿忍問,「你有叮嚀千鶴,要求她說不認識松岡女士嗎?」

  芳子滿臉是淚,對著阿忍搖頭。

  「我還沒有對她提這件事,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如果刑警先生去問她,馬上就會知道我們和松岡女士之間的關係。」

  「不,你多慮了。」阿忍斷言道,「我猜想千鶴已經隱約察覺了這件事,雖然媒體沒有公佈松岡女士的名字,但她可能從命案現場的地址中猜到了。最好的證明,就是千鶴說她不認識她畫中的松岡女士。」

  「甚麼……那孩子……」

  芳子一臉呆然,用渙散的雙眼看著半空。

  「安西小姐,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請你帶千鶴去探望松岡女士。如果松岡女士就這樣離開人世,千鶴將會背負一輩子的心靈創傷,所以拜託你了。」

  阿忍低頭請求,芳子有點不知所措。

  「啊,這……但是千鶴……」

  「走吧,」新藤站了起來,「我送你們去。」

  「喔,好……好吧,我問一下千鶴。」

  芳子在新藤的催促下,走出了咖啡店。留在店內的阿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把身體靠在椅背上。

  「漆崎先生……」

  「甚麼事?」漆崎用慵懶的聲音問道。

  「對不起,我太愛管閒事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喝完已經冷掉的咖啡,「松岡稻子犯了殺人罪,安西芳子則是教唆殺人。但是,好麻煩。如果松岡在死前甚麼都不說,一切就結束了。」

  「漆崎先生……」

  「好了,我要回家看孩子了。」

  漆崎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咖啡店,阿忍也拿著賬單走向收銀台,目光停留在收銀台前的公用電話上。她突然很想聽聽母親的聲音。

  「喂?媽?」

  電話接通後,電話彼端傳來幾乎震破她耳膜的聲音。

  「阿忍,你人在哪裡?到底在幹甚麼?搬家公司把行李都送來了,你卻不見人影。我說你啊——」

  § 忍老師的復活

  1

  好討厭,真的好討厭。如果不趕快回家,就來不及去補習班上課了。不去補習班,又要被媽媽罵了。但是,如果不跳過去,就不可以回家。好討厭,真的好討厭。山下老師是笨蛋,我不想跳了,這種東西,我根本不可能跳過去——

  澀穀淳一知道自己不可能跳過去,還是跑向跳箱,卻在踏板前突然放慢了速度。雖然大家都說,他就是因為在跳板前放慢速度,才會跳不過去,但是,當跳箱出現在眼前時,他無法不感到害怕。

  他無力地在踏板上一蹬,身體微微懸空,但不足以跳過跳箱。他一屁股坐在跳箱上。

  「啊——啊。」

  他嘴裡叫著,從跳箱上爬了下來。然後四處張望,看剛才這一幕有沒有被別人看到。這裡是校舍和校舍之間的空地,站在操場上幾乎看不到這裡。但他才高興了一下子,立刻發現有一個女人站在旁邊的門內。淳一看了她一眼,那個女人快步離開了。

  即使是不認識的人,淳一也不希望剛才的糗樣被人看到。

  淳一瞪著跳箱,忍不住心生恨意。他當然是痛恨要求他留下的老師。

  淳一走去廁所。這是他開始練習後第三次上廁所,其實他並不是很想去,也尿不出來。只是想要逃避跳箱的意識,讓他不斷跑去廁所。

  從廁所回來的途中,他去教師辦公室張望了一下。山下老師還沒有來,淳一很希望山下老師趕快來。

  「澀穀,會跳了嗎?你跳給我看看。」

  聽到山下老師這麼說,自己也會試著跳一次,但當然不可能成功。山下老師露出為難的表情,指導他應該這麼做、那麼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算了,那明天再繼續練吧。」

  山下老師說。這四天來,每天都上演這一幕,原本也不會跳箱的其它同學在昨天之前都學會了,最後只剩下淳一還學不會。

  真希望山下老師早點來,反正我不可能學會的——他帶著憤恨的心情向教師辦公室張望,但辦公室的門仍然沒有打開。

  淳一回到跳箱,他痛恨這個梯形的箱子。之前他討厭單杠,更早之前是墊上運動。山下老師喜歡器械體操。

  雖然他完全提不起勁,但還是開始助跑,滿腦子只想著在踏板前不能放慢速度。

  在踏板上用力一蹬,雙手撐在跳箱上。

  雙手移動了。不,是跳箱移動了。下一剎那,他的身體傾斜。

  他還來不及叫出聲音,天旋地轉,身體重重地撞在跳箱上。

  淳一哭了起來。

  2

  看到新藤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水,阿忍立刻察覺,他一定想說無聊的事。新藤在電話中的聲音很激動,身上也穿著平時難得一見的筆挺西裝。阿忍原本只是隱約有這種感覺,但在他對面坐下時,更加確信這一點。

  「老師……不,阿忍小姐。」

  新藤粗魯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是。」阿忍應了一聲。

  「今天你一定要回答我。」

  「回答?回答甚麼?」

  「那還用問嗎?」

  新藤左顧右盼。星期六的下午,大阪市區內的咖啡店內坐滿了人。旁邊那張桌子旁坐了兩名中年婦女,正相互出示著百貨公司拍賣會的戰利品,大聲說著話。阿忍進來時,她們盤子裡的冰淇淋已經吃完了。

  新藤猛地探出身體,小聲地說:

  「就是結婚的事。」

  「結婚?」

  「對。」這時,他又四處張望了一下,「你到底怎麼想的?雖然我很有耐心,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阿忍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有甚麼好笑的?」新藤有點生氣。

  「但我不記得曾經說過請你等我之類的話。」

  「啊,你怎麼不認帳了?真是太過分了。」新藤把頭轉到一旁,然後又看著阿忍的臉,「你忘了兩年前的事嗎?我向你求婚時,你說了甚麼?你說為了成為更優秀的老師,要繼續深造,所以希望我等你,你不是親口這麼對我說的嗎?」

  「甚麼?」阿忍瞪大眼睛,「我才沒這麼說。我只是說,想繼續深造,所以不能答應你的求婚。」

  「那不是一樣嗎?因為要繼續深造,所以不能答應。當你完成學業,就會重新考慮啊。」

  「是這樣嗎?」阿忍偏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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