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以前,我死去的家 | 上頁 下頁


  「那要不要我先進去看看?」

  「不,」她搖了搖頭,「我也去,因為這是我的問題,是我想要找到答案。」

  「也對。」我說。

  我從車上拿了手電筒,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冰冷的空氣從腳底爬了上來,隱約聞到了灰塵和發黴的味道。

  樓梯盡頭是差不多半張榻榻米大的空間,旁邊有一道門,上面有L字形的把手。我用手電筒照著門,緩緩轉動把手,手上有門鎖鬆開的感覺,往裡面一推,門就打開了。

  這個長方形的房間大約有數坪的空間,四周都是水泥牆壁。蜘蛛網從天花板上垂了下來,牆壁因為發黴而變黑了。地上堆著木材和磚塊,可能是建造這個房子時剩下的建築材料。

  室內並排放了兩個十八公升的燈油桶,我試著拎了一下。其中一個是空的,另一個還有少量燈油。

  我想打開燈,但牆上找不到開關。這也難怪,因為天花板上完全沒有燈泡,甚至連裝燈泡的燈泡座也沒有。

  「這棟房子的屋主來這裡時,也要用手電筒嗎?」我問。沙也加微微偏著頭。

  房間深處還有另一個小房間,兩個房間之間裝了落地鋁門。打開一看,是通往樓上的樓梯,在屋內時,可以沿著這個樓梯來到地下室。這裡似乎已經很久沒人走動,樓梯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有人在嗎?」我對著樓上叫了一聲,我的聲音在樓梯上方的空間產生了回音,但沒有人回答。「果然沒有人在家,我們上去看看。」

  樓梯上鋪著地毯,照理說應該脫下鞋子,但我直接踩了上去。

  「穿鞋子上去沒關係嗎?」沙也加擔心地問。

  「如果你不想穿鞋子,我也沒有意見,只是你的襪子會變髒。」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穿著球鞋,跟著我走上了樓梯。

  走上樓梯後,發現是一條兩側都是牆壁的走廊。走廊並不長,走廊盡頭和盡頭前方的側面各有一道木門,牆上有一扇鋁窗,外側的百葉窗都關著,擋住了光線。樓梯繼續通往二樓。

  我打開窗戶,也打開了拉開式的百葉窗,雖然陽光沒有照進來,但比剛才亮多了,連深綠色壁紙上的小花圖案也可以看得很清楚。窗戶另一側的牆壁掛著圓形畫框,裡面是一幅水果畫。

  來到走廊盡頭,握住門把,緩緩打開門,蜘蛛網在我面前垂了下來。我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縮,然後看向室內,在昏暗狹小的房間中央,看到一個白色的馬桶。

  我回頭看著沙也加苦笑說:「沒想到第一個打開的房間是廁所。」

  「反正每棟房子都有啦。」她也笑了笑。

  「那倒是。」

  馬桶前方有一個洗臉台,我轉動了水龍頭,一滴水都沒有。

  「看來廁所也沒辦法用了。」聽到我這麼說,沙也加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關上廁所門,我伸手抓住另一道門上的門把。轉動後推了一下,門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後打開了。我的臉頰可以感受到空氣的流動,可能是長時間的密閉終於獲得了解放。

  我們來到玄關大廳,右側是玄關,玄關有一道鑲了花紋玻璃的門。左側是牆壁,前面有一個兩側有握把的花瓶放在有四隻腳的架子上作為裝飾。也就是說,如果從玄關進來,玄關大廳的左右兩側都有一道門,正面是花瓶。

  「你可不可以把玄關的門打開,等一下出入比較方便。」

  「好啊。」

  沙也加跨過積了厚厚一層灰塵,已經看不到原來圖案的腳踏墊,走去脫鞋處。我打開玄關旁鞋櫃的門,檢查了裡面的鞋子。鞋櫃內只有兩雙球鞋、一雙黑色皮鞋,和一雙棕色女鞋,鞋櫃外沒有任何鞋子。這麼大的房子只有四雙鞋子未免太奇怪了。當然,如果沒有人住在這裡就另當別論了。

  「呃,那個……」沙也加開了口。

  「怎麼了?門鎖打不開嗎?」

  「不是。門鎖打開了,」她嘎答嘎答轉動著門鎖,「鎖打開了,但門打不開。」

  「啊?甚麼意思?」我用手電筒照著門,忍不住叫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因為門的四周用很粗的螺栓和螺母鎖住了,根本不可能打開。

  「為甚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我雙手扠腰,打量著看起來很牢固的螺栓和螺母。「只不過有一件事很清楚,我們剛才走的那個通往地下室的門,是出入這棟房子的唯一出入口,所以,我們拿到的獅子鑰匙也是那道門的。」

  「為甚麼要做這麼麻煩的事……」

  「可能是防止別人隨意闖入吧,只是這麼一來,屋主自己出入時,也會很不方便。」

  我抱著雙臂思考著,卻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答。無奈之下,只好看著鞋櫃上方的畫框。畫框內有一幅港口的畫,有艘航船停在港邊。我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但我自己也不知道哪裡讓我產生這種不對勁的感覺。

  「要不要去房間看看?」沙也加問,打斷了我的思考。

  「好啊,進去看看。」

  我們再度穿著鞋子來到玄關大廳,推開裝有雕花玻璃的那道門。那道門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打開了。

  那裡是客廳,因為是挑高的空間,所以天花板很高,中央放著沙發和茶几,牆壁前放著鋼琴,角落有一個紅磚暖爐。暖爐上方有煙囪管,應該通往屋頂的煙囪。

  門旁的牆壁有三個開關,我同時按了下去,但是燈都沒有亮。如果只是因為關掉電源總開關,問題還不大,萬一和自來水一樣,供電也被切斷就慘了。

  我用手電筒照著腳下,走進了室內。地上鋪著厚實的地毯,感覺很溫暖。室內有一種讓人忍不住屏氣斂息的感覺。

  「太暗了,好可怕。」沙也加仍然抓著我的手臂。

  「把窗戶打開吧。」

  應該是南側的方位有兩扇很大的鋁窗。打開窗戶後,又打開了外面的百葉窗。原本以為刺眼的陽光會照進來,沒想到陽光並沒有很強烈。天空不知道甚麼時候變得陰沉起來,我想起沙也加上午說,晚上可能會下雨。

  客廳變亮了,已經不需要手電筒了。我再度打量著室內。茶几和鋼琴都積滿灰塵,鋼琴上坐了一個身穿胭脂色衣服的法國人偶。人偶是長頭髮的女生,一雙大眼睛看著室內,她的頭髮和肩上也都積了薄薄一層灰。

  從門口到目前所站的位置之間,留下了我們兩個人的腳印,並沒有第三人的腳印。也就是說,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這裡了。

  窗戶上方掛了一個圓形時鐘,停在十一點十分的位置。我看了自己的手錶。一點零五分。

  沙也加走到鋼琴前,看著架在鋼琴上方的樂譜。樂譜也因為灰塵變了色。

  「是拜爾教本。」她小聲說道,我也知道那是鋼琴初學者用的教本。

  「這個家裡有人開始學鋼琴嗎?或者應該說,曾經住在這裡的人。」

  沙也加皺著眉頭翻著樂譜,除了翻開的那一頁以外,其它都像新的一樣潔白,只有邊緣有點泛黃。

  「好奇妙的房子,」我說,「至少有一件事很明確,已經很久沒有人住在這裡了,但也不像是別墅。」

  沙也加沒有回答,兩眼始終注視著樂譜。

  「樂譜怎麼了嗎?」我問她。

  她仍然沒有吭氣,但隨即好像忍著頭痛般用力皺著眉頭,指尖按著太陽穴。

  我沒有再對她說話,注視著她的表情,忍不住有點緊張。我以為才剛來到這裡,就立刻出現了成果。

  但她隨即放下雙手,可以感受到她全身都放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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