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異變13秒 | 上頁 下頁
五六


  「水還是不退嗎?」

  「今天幾乎完全沒下過樓,所以也許已經退了很多。去看看吧。」

  二人躡足下樓,水聲漸漸變大。

  要從二樓繼續往下走時,冬樹停住腳步了。

  「不行。水深好像還到腰部。如果不下雨的狀況繼續維持,也許明天就能出去走動了。」

  「看來只能祈禱別下雨嘍。」明日香說完話,準備回樓上。她朝二樓的樓面一瞥,突然發出「咦」的一聲。

  「怎麼了?」

  「旅行社辦公室裡好像有人,有光在動。」

  「可能是榮美子小姐吧,她八成在泡牛奶。」

  「不可能。我離開樓上房間時,媽咪明明跟寶寶一起在睡覺。」

  冬樹沉吟之後點點頭,走近旅行社辦公室,裡面的確透出了光線。

  他隔著玻璃朝裡窺視,有黑影在動。

  冬樹把手電筒朝黑影照射。「誰?」

  黑影的主人悚然一驚,轉過身來。

  光線中浮現的是太一驚慌的面孔。他的嘴角白白的,而他手上拿的是奶粉罐。

  § 33

  時鐘的針指向早晨六點四十分,大家已經習慣這麼早醒來了。

  所有人在旅行社辦公室集合。眾人各自找個喜歡的位子坐下,圍成一圈。跪坐在圓圈中心的是太一。

  「這太慘了吧。」小峰看著櫃門說。食物櫃的櫃門現在深深凹陷,太一大概曾經試著要撬開它吧。

  「簡單說,應該是這麼回事吧。」戶田開口說道。「半夜餓得受不了,所以跑來這裡打算偷吃。沒想到櫃子怎麼也打不開,所以只好拿嬰兒的奶粉——是這樣沒錯吧?」

  站在太一旁邊的明日香,雙手扠腰點點頭。

  「就是這樣。他打開那罐還沒拆封的奶粉,用量匙……你吃了幾匙?」她用鞋尖踢了踢太一屁股。

  七匙,太一細聲回答。

  「他說舔了七匙啦。」明日香不屑地說。

  「真是夠了。」戶田苦笑。「不是窮苦兒童偷吃充饑,而是偷舔解饞?不過那種東西,也真虧你舔得了七匙。」

  「對不起。我本來想說舔一匙就好,可是越舔越停不下來……」太一像烏龜一樣縮起脖子。

  「又沒有水,虧你幹舔得下去。」戶田佩服地說。

  「問題不在這裡吧。」明日香怒目而視。「他瞞著大家做出這種行為,該怎麼處置?媽咪,你說呢?」

  被問到意見時,榮美子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她雖然低下頭,還是說話了:

  「勇人和我們不同,他只能喝奶。偷對他而言那麼重要的奶粉,我認為太過分了。這很不好。」

  「就是嘛。所以我跟冬樹商量之後,才會覺得應該聽聽大家的意見。」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小峰說,「雖然就結果而言受害的只有奶粉,但是櫃子如果開了,他肯定也會對這邊的存糧下手。這個事實不容忽視。」

  「那個嘛,的確是個問題。」戶田交抱雙臂。「因為這會影響到彼此之間的信賴關係。我曾發言表示對櫃子上鎖有點排斥,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對不起。真的,我絕對不會再犯了。」太一拚命鞠躬道歉。

  「這可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問題。」明日香俯視他。

  「我看夠了吧?太一好像也已知道錯了。」替他說情的是菜菜美。「之前太一不也替我們出了很多力,我認為這點小事不妨就放他一馬,別再追究了。」

  「這點小事?這種說法聽起來很刺耳喔。」小峰反駁。「剛才他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吧?他說本來打算只舔一匙,最後卻無法控制連舔了七匙。要是明日香他們沒發現,說不定他還會繼續舔下去。不,想必肯定會這樣吧。搞不好,會一直舔到整罐都空了為止。」

  我不會那樣啦,太一哀聲哭訴。

  「你敢保證?很遺憾,我從你的話中完全感受不到真心。還有,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囉唆,但我還是得提這個櫃子。今天如果他成功撬開了櫃子,你知道他會吃掉多少東西嗎?說不定我們從今天起的存糧都會被吃光。我認為這不是他道歉就可以原諒的問題。」

  「不然,你到底想怎樣呢?太一除了道歉之外,也沒別的辦法吧。」看來菜菜美是鐵了心要挺他到底了。

  「恐怕只有請他證明今後絕對不會再犯吧。」小峰語帶冷淡地說。

  「沒用的。像這種手腳不乾淨的人,骨子裡永遠戒不掉壞毛病。」戶田說。「以前我們公司會計部,有個挪用公款的男人。那傢伙被開除後,去別的公司上班,在那家公司又做出同樣的事,最後聽說好像被關進牢裡了。這就跟吸大麻一樣,遲早還會故態復萌。」

  太一轉向小峰。他雙手撐地,擺出跪地求饒的姿態。

  「我絕對不會再犯。對不起,請原諒我。」說完他磕頭不起。

  「你對我磕頭又能怎樣。」小峰嘲笑似的歪起臉頰,抓抓腦袋。

  於是太一在原地轉圈,一面嚷著「對不起,對不起」,一面開始朝每個人不停磕頭。

  「砰」一聲巨響忽然傳來,是河瀨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他不發一語便想離開,卻被冬樹抓住肩膀。

  河瀨轉頭看他。「幹麼?」

  「你要上廁所?」

  「不是。」河瀨搖頭。「我只是看大家好像不會拿吃的出來,所以打算回樓上睡覺。」

  「那可不行。你也看到了,我們正在開會討論。」

  「討論?你說這個是討論?」

  「不然你有甚麼意見嗎?」冬樹睨視河瀨的臉。

  「沒錯,這種場面根本不叫作討論。」菜菜美說。「這根本只是大家聯合起來欺負太一嘛。」

  「是他自己做錯事,當然該受到譴責。」明日香不服氣地嘟嘴。

  冬樹看著河瀨。

  「你也想這麼說嗎?你也覺得這只是在欺負他?」

  「並沒有。」河瀨聳聳肩。「要欺負他也沒甚麼不行,要是那樣能讓你們滿意的話。雖然我覺得那樣做也是白費力氣。」

  「白費力氣?」

  「對,就是白費力氣。到頭來,說穿了其實就是誰也無法信任對吧?這種事,我幾百年前就知道了。所以,我無意責怪那小子,也懶得討論今後該怎麼做。勉強要說的話,我也只會記住那個胖子留下了偷吃的前科記錄,然後,我絕對不會再信任他,這樣就夠了。所以這件事對我來說已經解決了,與我無關。我才說要去睡覺。」河瀨甩開冬樹放在肩上的手。「失陪了,吃飯時再叫我。」

  冬樹默默目送河瀨離去,然後轉向誠哉。他發覺誠哉一直沒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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