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嫌疑犯X的獻身 | 上頁 下頁
四七


  湯川也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石神。

  「因為我們是朋友,除此之外別無理由。」

  「你認為是朋友就有必要告訴我這些?為甚麼?我和案子毫不相干。不管警方懷不懷疑,我都不在乎。」

  他知道湯川深深地歎了一口長氣,接著又微微搖頭。看到他的臉上隱約帶著悲哀,石神不禁心生焦慮。

  「跟不在場證明無關。」湯川靜靜說。

  「甚麼?」

  「草薙他們滿腦子只想著推翻嫌疑犯的不在場證明。他們堅信若能找出花岡靖子不在場證明的漏洞,只要她是真凶,遲早可以找出真相。你若是共犯,只要順便調查你的不在場證明,他們以為就能瓦解你們的防禦。」

  「我一點也不明白你為何要說這種話。」石神繼續說,「站在刑警的立場,那樣做應該是理所當然的。當然,正如你所說,前提是如果她是真凶的話。」

  湯川聽了又再次微笑。

  「草薙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是關於你出考題的方式,針對自以為是的盲點。比方說看起來像幾何問題,其實是函數的問題,我聽了恍然大悟。對那種不瞭解數學的本質、早已習慣根據公式解答的學生來說,這個題目想必很有效。乍看之下好像是幾何問題,所以學生便拚命朝那個方向解題,然而卻解不出來,唯有時間分秒流逝。要說是壞心眼的確很壞心眼,不過用來測試真正的實力倒是很有效。」

  「你到底想說甚麼?」

  「草薙他們,」湯川恢復嚴肅的表情,「自以為這次的題目是瓦解不在場證明,因為最可疑的嫌疑犯堅稱有不在場證明。也難怪他們會這樣,再加上那個不在場證明,看起來就搖搖欲墜。一旦發現這個線索,當然會想從那裡攻起,這是人之常情。我們做研究時也是這樣,不過在研究的世界裡往往會發現,那個所謂的線索,其實完全找錯了方向。草薙他們也一樣,掉入那個陷阱。不,或許該說是被人牽著往陷阱跳。」

  「如果你對偵辦方針有疑問,那不該找我,該向草薙刑警提出建言才對。」

  「那當然。我遲早必須這麼做,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和你談談。至於理由,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因為我們是朋友?」

  「說得更進一步,是因為不想失去你的才華。我希望這種麻煩事趕緊做個了斷,你才好專心做你該做的事,我不希望你的頭腦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用不著你說,我也不會白白浪費時間。」石神說著再次邁步走出。不過不是因為上班快遲到了,而是他已無法忍受留在原地。

  湯川從後面跟上來。

  「要解決這次的案子,就不能把它視為瓦解不在場證明的問題,而是截然不同的方向。其間的差異,遠比幾何與函數來得大。」

  「為了參考起見我想請問一下,那你認為那是甚麼問題?」石神一邊往前走一邊說。

  「很難用一句話概括,勉強要說的話應該是障眼法的問題,是故布疑陣。調查小組被犯人們的偽裝唬住了。他們以為是線索的東西,其實統統不是線索。當他們以為掌握關鍵的那一瞬間,等於已經上了犯人的當。」

  「聽起來好像很複雜。」

  「是很複雜。不過,只要稍微換個看法,問題就會變成異常簡單。凡人想以複雜的手法掩飾某件事時,往往因為複雜而自掘墳墓,可是天才不會這樣做。他會選用極為單純、但是常人想像不到、常人也絕對不會選擇的方法,將問題一口氣複雜化。」

  「物理學者不是應該很討厭抽象式的敘述嗎?」

  「那我就稍微談一下具體的事吧,你的時間來得及嗎?」

  「還不急。」

  「還有時間去便當店嗎?」

  石神瞥了湯川一眼,視線立刻又回到正前方。

  「我又不是天天都在那裡買便當。」

  「不會吧。就我所聽到的,你好像幾乎是天天報到。」

  「這就是你把我和那個命案扯在一起的根據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有點不對。就算你天天在同一個店裡買便當我也不覺得奇怪,不過如果是天天去看某位特定的女性,那就不能忽視了。」

  石神佇足,睨視湯川。

  「你以為身為老朋友,就可以口無遮攔嗎?」

  湯川沒避開,他正面迎向石神視線的雙眼蘊含力量。

  「你真的生氣了?我知道你心慌了。」

  「太可笑了。」石神邁開步伐。走近清洲橋,他開始走上眼前的臺階。

  「距離陳屍現場不遠的地方,有一堆疑似被害者所有的衣物遭人焚燒。」湯川一邊跟上來一邊開始說,「警方在一鬥高的罐中找到沒燒完的衣服,據信應是兇手所為。我剛聽說這件事時就在想,兇手為何不等衣服完全燒毀再走?草薙他們似乎認為,兇手可能是想儘快離開。但如果是這樣,只要先帶走衣服,事後再慢慢處理不就好了?或兇手錯估情勢,以為應該會更快燒光?這麼一開始思索後,我越想越不安心,於是抑決定實際燒燒看。」

  石神再次佇足,「你燒了衣服?」

  「在一鬥高的罐中燒的。外套、毛衣、長褲、襪子……呃,還有內衣吧。我是在舊衣店買的,不過荷包還是意外大失血。我們和數學家不同,不做個實驗就是不死心啊。」

  「結果呢?」

  「衣服冒出有毒氣體,熊熊燃燒,」湯川說,「全部燒光了。一眨眼就結束了,搞不好還不到五分鐘。」

  「所以呢?」

  「兇手為何連短短五分鐘都不肯等?」

  「誰知道。」石神走上臺階最頂端,在清洲橋路左轉,和「弁天亭」是反方向。

  「你不去買便當嗎?」果然,湯川問道。

  「你真煩人,我不是說了嗎?我又不是天天買。」石神皺起眉頭。

  「好吧,只要你不愁沒午餐吃就好。」湯川趕上他並肩前行。「屍體旁邊,還發現了一輛腳踏車。根據調查,已查明車子停放在筱崎車站時遭人偷走。腳踏車上還留有據信應為被害者的指紋。」

  「那又怎麼樣?」

  「連死者的臉都記得毀容,卻忘了擦掉腳踏車上的指紋,這人也未免太胡塗了。不過,如果是故意留下的那就另當別論了,兇手的目的是甚麼?」

  「你認為是甚麼?」

  「為了把腳踏車和被害者連在一起吧……我想。如果警方認為腳踏車和命案無關,對兇手來說比較不利。」

  「為甚麼?」

  「因為兇手希望警方找到證據,判定被害者是自己騎腳踏車從筱崎車站前往案發現場,而且普通的腳踏車還不行。」

  「找到的不是普通的腳踏車嗎?」

  「的確是隨處可見的淑女腳踏車,但唯有一點別具特徵,就是看起來還是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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