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學生街殺人 | 上頁 下頁
六〇


  走在前面的井原突然回頭問道。光平停下腳步,在搖頭的時候整個身體都晃動起來,「不可能。」

  「為甚麼?」井原問。

  「警方應該調查過。如果樓梯間的門鎖打開,警方不可能沒有發現。而且,躲在這裡對兇手根本沒有好處。當時,最重要的是趕快逃離現場。如果在這裡被人發現,不就沒戲唱了嗎?」

  「原來是這樣。」

  井原轉了一個身,「所以,我的推理不及格囉?」

  「很遺憾,」光平說,「我認為兇手並沒有那麼做。」

  「嗯哼。」

  井原又往前走了幾步,發出踩在雪上的聲音。「那現在就來聽聽你的推理。」他繼續說道。

  光平的目光從紳士寬敞的背移向擦得很亮的皮鞋,以及清楚留下腳印的雪地上。

  「最重要的是,」光平低著頭說道:「廣美到底是在哪裡被殺的?」

  「在哪裡……被殺?」

  井原低沉的聲音問道,「我搞不懂,為甚麼這是最重要的事?她不是在電梯中被殺的嗎?」

  「只是屍體在電梯中而已。」光平用平靜的語氣說。

  「所以……是兇手把屍體搬進電梯嗎?但即使是這樣,兇手仍然必須藉由某種方式逃離現場。」

  「不,」光平挺起胸膛,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經過喉嚨,刺激了他的肺部。「並不是兇手搬動的。」

  「那是誰搬的?」

  井原轉過頭。在夾著小雪的風中,兩個人再度面對面站著。

  「有幾個疑問,」光平說:「首先,廣美和兇手都不是在一樓搭電梯,其次,廣美的房間鑰匙並沒有放在皮包裡。」

  「鑰匙?」井原露出不解的表情,「鑰匙怎麼了?」

  「廣美平時都把鑰匙放在皮包裡,但是,她的皮包被搶走了,只有鑰匙掉在她身旁。」

  鑰匙目前在悅子手上。

  「我不太瞭解你想說甚麼。」

  井原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

  「你不瞭解嗎?因為她必須從皮包裡拿出鑰匙。為甚麼?理由只有一個,因為她要回家。也就是說,她拿出鑰匙,準備進屋時被人殺害。當時,她手上握著鑰匙,兇手就拋下她逃走了。當然,那時候我還沒有到這裡。」

  「既然這樣,屍體應該在房間內。」

  「如果她當場死亡的話。」

  井原的臉背著光,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平看到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光平繼續說:「如果她當場死亡,應該倒在自己的房間內,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站了起來。在兇手離開後,她走出房間,來到走廊上,然後搭上了電梯。當我在一樓時,上樓的電梯會停在三樓,就是因為她按了電梯。她當然去了六樓,所以,電梯也停在六樓。」

  「為甚麼?」井原問,「她為甚麼要這麼做?」

  「當然是為了求救,」光平回答,「『穆爾格』的媽媽桑也住在六樓,雖然當時媽媽桑在店裡,不在家,但廣美已經意識不清,以為只要去六樓就可以獲救。」

  「但她會流血啊。」

  「如果是刺傷,尤其是被銳利的刀刺進身體,幾乎不會流血——但是,她的生命力只有到此為止。她在到六樓之前就斷了氣,當電梯門打開時,她就倒在地上。在她倒地時,身體壓到了刀子,導致傷口流了大量的血。」

  之前和悅子聊天時,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啟發了光平。

  廣美手上抱著花束,以及仍然穿著大衣,都是因為在遇刺後不顧一切地逃向六樓的關係。

  「原來是這樣。」

  井原再度背對著光平,謹慎地向前邁步。光平也跟著他。

  紳士說:「你的意思是說,兇手逃走後,廣美獨自搭電梯上樓。這樣的確可以合理解釋當時的情況。」

  「但是,」光平對著他的後背說:「問題並不在於推理,重要的是,兇手為甚麼會在廣美的房間內?」

  「喔,」井原仍然維持剛才的語氣,「為甚麼呢?」

  「在此之前,必須先整理一下這次一連串的事件。首先是松木被殺,他的房間內被人翻箱倒櫃。」

  「好像是。」

  「也可以說,是有人在他房間裡找甚麼東西。不久之後,『青木』的沙緒裡家也被人闖了空門。」

  井原露出意外的表情。光平不知道他為甚麼事感到意外。「我沒聽說這件事。」

  「兇手殺了松木,想拿走甚麼東西,卻沒有找到那樣東西。所以才會潛入沙緒裡家裡,這麼一來,也就不難推斷兇手為甚麼會去廣美家裡。」

  「是為了找『那樣東西』嗎?」

  光平點了點頭,「之前,我一直以為廣美是在電梯中被人殺害,所以,只注意到兇手殺她的動機,但如果兇手事先潛入她家裡,情況就不一樣了。兇手是因為被廣美發現他是兇手,才會動手殺了她。」

  「我能瞭解兇手為甚麼去沙緒裡的房間,但為甚麼要去廣美家裡?松木和廣美之間並沒有交集。」

  「的確沒有。」光平回答,「這個問題我等一下會解釋,反正這一點可以說明為甚麼兇手要去她家裡。令我不解的是,我看了廣美家裡,完全找不到任何被人翻動過的痕跡。廣美家很大,和沙緒裡的房間不同,照理說應該不會輕易找到。於是,我就得出一個結論,兇手事先知道『那樣東西』放在哪裡。」

  「……」

  井原似乎說了甚麼,但光平沒有聽到。

  「不,兇手知道『那樣東西』在哪裡的說法並不恰當,也許應該說,他知道尋找『那樣東西』的記號。那個記號是甚麼?在命案當晚,那個記號留在廣美的家裡,就是那本《科學紀實》的創刊號。」

  雖然雙腿發抖,但光平的臉上泛著紅暈。雪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停了,井原也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地俯視著夜晚的街道。

  光平深呼吸後繼續說了下去。「我不知道兇手為甚麼知道那本雜誌是記號,但根據我的推理,這代表兇手知道廣美有這本雜誌。兇手到底是誰?根據各種狀況綜合分析,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親眼看到松木把雜誌交給廣美的媽媽桑。」

  「另外兩個人是曾經聽說這件事的時田老闆和我,是不是這樣?」

  「你說對了,」光平緊張起來,「我知道媽媽桑有不在場證明,當時,時田老闆也有不在場證明。」

  「所以,兇手是我。」

  喀沙。雪地上傳來有甚麼東西掉落的聲音。光平定睛細看,發現黑色雨傘掉在井原的腳邊。光平猜想他在準備甚麼。

  「雖然我不瞭解殺人動機,也不知道你要找甚麼,但兇手就是你。我猜想動機應該和松木之前的工作有關。」

  井原沒有回答,視線看著車站前閃爍的霓虹燈,彷佛陶醉在這片景色中。

  過了一會兒,井原輕輕咳了一下。光平全身緊張,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和松木,」井原背對著光平,緩緩開了口。「是在某個撞球場認識的,那家小店也可以喝酒,牆上有電視屏幕,經常播放《江湖浪子(The Hustler)》那部電影。」

  「你們不是在『青木』認識的?」

  光平想要吞口水,但嘴裡連一滴口水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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