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學生街殺人 | 上頁 下頁
一八


  那個皮夾克男子的身影浮現在光平的腦海,但他是在和那個男人擦身而過後聽到電梯的鈴聲,所以,代表皮夾克男子並不是搭那班電梯下樓的。之後,光平就沒有遇到任何人。

  「不,沒有人走出電梯。」光平回答。他無意提起皮夾克男子,況且,他並沒有說謊。

  「你記不記得之後電梯停在幾樓?」

  他記得很清楚。顯示電梯樓層的燈至今仍然清楚地出現在他眼前。電梯先停在三樓,之後才去了六樓。

  「停在三樓嗎?大約幾秒的時間?」

  「幾秒……只有短短的幾秒鐘而已。數秒……對,數秒而已。」

  「然後呢?」

  「電梯又上了樓,停在六樓……因為一直不下來,所以我就從樓梯走了上去。走到三樓時,聽到了驚叫聲……」

  「走上去後,發現了屍體嗎?」

  「對……」光平回答。他覺得「屍體」兩個字聽起來冷冰冰的,他無法將這個字眼和廣美肉體的感覺結合。

  「在樓梯上有沒有遇到人?」

  「不,沒有遇到任何人,只看到一個女人癱坐在六樓。」

  光平說的是那個看到屍體後發出驚叫的女人。

  上村噘起嘴唇兩端,做出好像鬥牛犬般的表情,似乎對光平說的某些內容不太滿意。他神經質地用原子筆敲著桌子。

  敲了一會兒,他似乎終於想到了甚麼,再度開了口。

  「你上樓時,應該沒有檢查各個樓層吧?有沒有看到哪一個樓層有人?」

  這個問題很奇怪,光平完全不瞭解他這個問題的用意,但他只能應付眼前的問題,無暇思考刑警的意圖。

  「每個樓層都沒有人。當我聽到驚叫時,猜想六樓可能發生了甚麼事,但我也看了四樓和五樓的情況。」

  「真的嗎?」

  光平點了幾次頭,「真的。」

  上村仔細打量著他的臉,低吟了一聲後,自言自語說:「那兇手是怎麼逃走的?」

  「甚麼?」光平反問。但上村搖了搖頭說:「不,沒事。」然後改變了話題。

  之後,刑警又問了光平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和廣美約定幾點去她家,以及幾點離開店裡之類的問題。最後還問:「你最近和有村小姐的關係如何?有沒有吵架?」

  「為甚麼這麼問?」光平問,他知道自己的臉頰抽搐著,「簡直好像在懷疑我。」

  「不,並不是這樣。」

  刑警揮了揮手,「我們的工作就是調查各種可能性,只是公事公辦。」

  刑警肥胖的臉醜陋地扭曲著,撇起的嘴角下露出白色的牙齒。

  我絕對不會協助警方辦案——這時,光平在內心下定了決心。

  即使抓到了兇手,廣美也不能複生。

  ***

  刑警問完話後,終於放了他。光平快步逃離了到處擠滿警察,陷入一片混亂的公寓。

  他沿著公寓前那條路奔跑。往左走是車站的方向,光平走向右側。他並沒有目的,只是害怕去熱鬧的地方。

  走了一會兒,他來到了平交道。狹小簡陋而昏暗的平交道。

  三個月前,光平在這裡第一次遇到廣美。

  光平直到最後,都沒有問她當時想要自殺的原因。

  那天之後,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死嗎?還是一旦有機會,她會再度站在平交道前?總之,光平覺得自己的存在對她的人生帶來的影響幾乎等於零。

  他無法為廣美預防第二次的死亡危機就是最好的證明。

  光平看著公寓,幾乎所有的窗戶都亮起了燈光,然而,從今以後,廣美無法再打開任何一盞燈。

  他又想起秋天的海,海灘球已經消失無蹤。

  他終於覺得淚水湧上了心頭。

  3

  十一點多,光平回到了廣美的公寓。警察已經撤離,電梯廳也整理乾淨了,好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光平沒有看電梯一眼,直接走向樓梯。他不想在封閉的電梯箱中想像廣美的痛苦。

  走在昏暗的樓梯上,光平回想起刑警剛才的話。兇手從哪裡逃走的——?

  來到三樓廣美的房間前,光平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原以為屋內一片漆黑,沒想到裡面透出微弱的燈光。光平訝異地在玄關脫下鞋子,低頭看到旁邊有一雙陌生的高跟鞋。光平猜想可能是日野純子來了。

  打開通往飯廳的門,光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一個女人趴在餐桌上,但他驚訝的並不是這樣,而是女人身上酒紅色的長版開襟衫讓他想起了鮮血。

  女人聽到動靜,敏捷地抬頭看著他。

  光平再度感到震驚。

  那個女人的臉和廣美十分神似,光平甚至以為廣美死而復生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比廣美更年輕。

  那個女人看到有人突然闖入,驚訝得說不出話,張大眼睛看著光平。

  「你……是誰?」

  光平問。女人站了起來,渾身緊張,用強烈的語氣反問:「我才要問你是誰,怎麼隨便闖進別人家裡。」

  她看了他的衣服一眼,緊張地皺著眉頭說:「有血。」

  這時,光平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沾到了血跡。剛才一直走在暗處,所以沒有發現。

  「一定是殺人時濺出來的血。」

  女人突然尖叫起來,然後繞到桌子的另一側。她似乎誤會了。

  「不是,」光平說:「那是我把廣美抱起來時沾到的。」

  「騙人。」女人激動地搖著頭,「兇手一定會重回現場。」

  她看向廚房的流理台,似乎在物色防禦的武器。

  「你饒了我吧,我已經累壞了。」

  「那是因為你殺了人,所以才會累。」

  她利落地用左手拿起菜刀,不知道又想到了甚麼,左手舉著平底鍋,似乎打算分別當成矛和盾。

  光平攤開雙手,「我是廣美的男朋友,我為甚麼要殺她?」

  「騙人,你別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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